第442章 癡心能否識嘉樹（下）

李瑈被她這一眼看得心頭一陣疼痛，目光卻又有一絲了然，沉吟了半晌終於道：“我真羨慕我大哥……我母妃說，她是因為我大哥才想繼續活著，臨終前亦叮囑我，凡事一定要聽大哥的……”

步蘅心腸百結，哪裏有心情聽他傾訴心事，隻是賭氣不理，但是那些話用他好聽的聲音說出來，還是如細雨一般浸進她耳中，既冷又沁人心腸……

“沒了母妃，我也隻有他可以依靠，可是很多時候……我又忍不住想跟他作對！”李瑈說到這裏，不禁狠狠地歎一聲。

步蘅心道，男子在年少之時，總免不了如此，但知秋就是個例外，永遠對我千依百順……

“所以剛開始，他要我接近你，我心裏真是不情願！不過真的到你身邊，其實……也不錯……”他又一笑，尷尬之中又有幾分羞怯。

步蘅雖是煩惱，瞥見他這副神情，唇邊也不由得含了一絲冷笑。

縈繞在空中的雨絲，終於落了下來，頭頂的茶花樹上響起了沙沙聲，亦擋住了大部分雨。雨絲落在綠葉上，漸漸在葉尖上凝結成一個晶瑩的水珠，偶爾落下一滴，或墜入土中，或打彎了樹下的青草，或碎在步蘅的額頭。

李瑈連忙將扇子展開，舉在她頭頂為她擋著墜落的水珠，又道：“不過……真心喜歡一個女子，不該隻是覺得她‘不錯’，你說是不是？所以，直到在太極殿上，我才算真真實實地喜歡上了你。”

熱淚如野性十足的小獸奪眶而出，袖底的雙手因為激動而微向顫抖，心頭有一聲音在喊：“就是這樣！我想要的就是一句直白的‘喜歡’而已！”

可是，她到最後也沒有從檀彥之那裏聽到……

離開之前，他仿佛是想說，自己偏偏不讓他說。若是讓他說了，自己會聽到什麽？

真心的喜歡，卻隻是為情勢所迫，沒法子在一起；或者如李瑈所說，喜歡是喜歡，隻是“遠遠不及”對雨灩的……

她正欲深想，突然想到當時是自己不要聽的。既然如此，又留戀什麽！

“滾開，我不想知道……”萬重心思在翻湧，這句話竟衝口而出。

她這聲音並不大，可還是被李瑈聽到了，他隻當她在對自己說，一下子怔住了。過一會兒，才又沉道：“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心意，可是我還是要說……在太極殿上，我又開始羨慕大哥，你的眼裏隻有他，你為了他，刀山火海都敢去……我也希望你會喜歡我……”

說到這裏，他將扇子收了起來，輕聲道：“好了，我說完了……”身子一轉，緩步離去。

“！”步蘅在後喚住他，“你去哪兒？”

“如你所願……滾開啊！”

步蘅想笑又笑不出，隻好低下頭，沉吟半晌道：“下雨了，我不方便再騎馬回去，可不可以……送我回去？”

李瑈驚訝地回過頭看她，卻見她又垂下頭，隻是理著臂上的披帛。歡喜之色，如夜空裏粲然的流星，他連忙指著一個車夫道：“你將葉姑娘的馬騎回去。”而後轉過身，向步蘅伸出手去。

步蘅緩緩走過去，一直低著頭，也不看他，徑自走了過去。

李瑈尷尬地收回落空的手，將扇子並起，一下一下地打著，亦隨之走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李瑈坐到她對麵。外麵涼意甚深濃，一坐進車裏卻有些悶熱，李瑈便展開扇子輕扇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