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幽僻處可有人行（下）

這日的天氣也好，微涼，風輕，陽光如薄薄的銀粉，撒了他一身。他深吸一口氣，心境便閑適下來，在梨樹林內緩步而行。

走了幾步，一陣輕風送來一股淡淡的幽香，有玫瑰的溫柔的甜，亦有橘子花淡雅的清，還有獨屬於妙齡少女的柔而細的芬芳……

李瑈心頭怦然一動，揚目向前望著。走過一株梨樹，隻見自己素日坐著讀書的那棵梨花下，立著一個身材纖長的女子。

淺杏色衫子，淡青色羅裙，臂上挽的白色輕紗披帛迎風飄揚……

這清冷悠遠的飄逸姿態，分明是步蘅啊！

他猶恐是夢，待要走近細看，那淡青色的羅裙輕輕一旋，清冷雙眸迎上李瑈的天人之姿，一怔之後，連忙低下頭去，麵頰之上浮出淺淺緋色。

“步蘅……真的是你！”李瑈臉上是不敢相信的笑意，“你是來找我的嗎？”

步蘅垂著頭，笑意淺淡地道：“其實……我打聽過你……說是你這幾日都在王府，所以我才來這裏的。”

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李瑈隻顧欣喜，竟未覺出尷尬，隻癡癡地望著她道：“那你來這裏……做什麽呢？”兩人隔了足有兩丈的距離，李瑈想到知秋的“心急”之語，克製住自己，並沒有走過去。

步蘅長歎一聲，徐徐道：“我來……感慨一些事情……”

“什麽事？”

步蘅轉過身，仰頭望著麵前的梨樹道：“那天知秋回去，將和你說過的話都告訴我了。你說的……那番有關‘了解’的話，令我想到在這片林子裏，遇到了你和檀郎。又在林外，遇到了李珝。可是……”她笑了一聲，極輕的聲音裏，蘊著無盡的自嘲之意。

李瑈心中莫名地緊張，連忙問：“可是什麽？”

“我太自以為是了，根本就不了解你們……把每一個人都看錯了……”步蘅環顧著周圍道。

聽到這裏，李瑈也禁不住想笑，見到三個人，看錯三個人，到底該說這丫頭眼光不濟，還是該怪世人都喜隱瞞真心呢！不過，他連忙忍住，故意問：“怎麽看錯了？”

步蘅輕柔地道：“我以為很好的人，其實並不好；我以為不好的人，偏偏又很好……”說到這裏一抬頭，又迅速垂下眼眸，然而那柔柔的目光卻如煙霧一般一直繚繞在李瑈眼前，久久不散。

李瑈道：“那麽我是前一種，還是後一種？”

“……後一種”步蘅道，聲音雖輕，卻十分堅定。

李瑈隻覺得自己的心化成了一片湖水，一陣輕風吹得滿湖都是溫柔的皺紋，他不禁走近一步問：“那麽……此刻在你心目中，我是很好的了？”

步蘅發上的寶石珠花一閃……

她點了一下頭。

“那麽，你喜歡我嗎？”李瑈按壓下翻湧的心潮，生怕聽到步蘅的回答。

然而，步蘅卻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為什麽不知道？”

“我心裏很亂，還沒想清楚……這樣的事情，是一定要想清楚的……”步蘅聲音微顫地道。

李瑈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嘴角**起溫柔的笑意，緩緩道：“步蘅，你話音剛落時，我原本想說‘我會等你想清楚’。可是忽然間，我就不想‘等’了……”

步蘅心頭一凜，霍然抬頭，怔怔地盯著他，清秀的臉龐蒼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