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雲髻罷梳還對鏡(中)

步蘅聽到身後的衣衫響,臉紅得好似海棠花的花苞,窘得頓一下足道:“那你在這裏換吧,我可要先走了。”

李瑈伸手搭在她肩上道:“可不許耍賴,你答應我陪我說會兒話的!”

步蘅肩膀一卸,輕輕巧巧地躲開,笑道:“你明天來,有多少話說不得!”說罷,真就跑走了。

知秋不在,步蘅回去也是無事,便拿了一本書來看,可腦中卻全是李瑈那日彈奏的《協律郎敬獻嘉善公主》。

她信步走到挹華閣中,坐在知秋的那架箏前,將自己記下的調子一點點撥出來。

她記得本就不全,亦不過是隨手,所以彈子十分淩亂。所幸箏音本就清亮悅耳,倒也不算難聽。

然而她箏音一落,便遙遙聽到琴音如輕風中的羽毛,柔柔升起,正與那日的樂音一樣!

心若撞兔,亦她瞬間領悟,李瑈還沒有走,而且還聽到了她的箏聲。是嫌她彈得太糟麽,因而忍不住將正曲彈出來?

琴音悠悠,來到一個小節處停頓下來,步蘅會意,連忙流暢地將方才聽到的都彈了下來。而後,琴音才接了下去。

就這樣,他彈一節,步蘅便跟上一節。待一曲彈完,步蘅仗著素有強記的本事,完整地將曲子從頭彈了一遍,就已將整首曲子的調子彈得一絲不差,隻不過還差一些情致。

已教會了她,外麵的琴音才消失。

步蘅又彈幾遍,半日的辰光也就過去了。

黃昏時分,知秋回來了,他總是一回來便來步蘅的房間,坐一會喝點茶水,才回自己房間換衣服。

他進來,步蘅抬頭一看,見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問:“為什麽不高興,打馬球不好玩嗎?”

知秋搖一搖頭,神色愈發沉鬱,那漸漸褪去稚氣的頜角,透出冷峻的意味。

步蘅心道,打馬球本是京中貴族子弟的愛玩的,他在齊雲山上長大,與那些公子們也不大來往,又幾乎沒有打過馬球,肯定打不好,也難怪會不高興。於是道:“既然不好玩,那以後不去便是!”

知秋沉吟半晌,緩緩道:“是,不去,為什麽要去?事情也不必如此辦……”

步蘅聽他這話說得奇怪,不禁一抬眼,十分認真地瞧他一眼道:“你這……是在說馬球嗎?”

知秋眸中有一瞬間的恍惚,很快便恢複清明,揚聲道:“自然是說馬球啊!”

步蘅最了解他,懷疑地道:“那你說‘事情不必如此辦’……那是什麽事情啊?”

知秋微微一怔,似是在回想什麽,而後道:“哦……我不怎麽會打馬球,那邊大哥哥教我,我也學不好,便不想打了。結果他說,京中的公子哥們都以打馬球自娛,我既然已經回來了,自然也該如此,要我一定要好好學,要不然怎麽跟他們熟悉起來。我覺得……也不一定非得打馬球不是?”

步蘅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正要說什麽,知秋忽然將食指豎到步蘅雙眼中間道:“我今天出門前,好像聽到有人在府外彈琴……你出去見他沒有?”

步蘅一下子紅了臉,將他的手打落,斷然道:“沒有。”可是心裏早像是那野地裏,尖刺遍布枝條、肆意開放的野玫瑰,蜂蝶紛紛,芬芳四溢,卻也叫人心裏,懷揣著些什麽,無法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