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空向秋意思茫茫（下）

侍者來報時，李珝正奮力拉一把重弓。試了幾次，已滿頭是汗，仍是不能將弓拉滿。

教習在旁陪笑道：“以殿下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臂力，已是難得了。”

李珝並不領情，沉默著再一次拿著弓，餘光中瞥見匆匆趕來的長史，一副急切卻又不敢上前的樣子，便冷聲道：“有話就快說！”

長史這才上前回道：“回殿下，有位姓葉的女校書求見王爺！”

李珝扣弦的手一抖，轉頭盯著他道：“她葉……可是一位眉間有道疤的姑娘？”

“正是。”

“快好生請她去我的書房，沏最好的茶。讓她稍等片刻，我立刻就去。”李珝將手中的弓丟給教習，一疊聲地吩咐左右。

長史何等機靈，一見自家王爺這副態度，便知步蘅與眾不同。領了命，便飛奔至大門口，恭恭敬敬地請她進去。

步蘅跟著他沿著穿山遊廊，也不知走過了幾重院子，隻覺得頭頂朱紅梁上那些精細至極的畫沒有重複過，隨意往院子瞥一眼，那景色都美得足以入畫。

輾轉走進一個院門，步蘅舉目一望，不禁吃了一驚——迎麵而來的竟是一片澄碧的湖水，湖水中央乃是壽山石堆積而成的小山，兩側又有廊橋環抱，通往那淩霄寶殿般的屋子……

步蘅尤自發怔，長史笑著引她向左走，繞過湖水，逶迤向上。步蘅一低頭，隻見自湖中流出的水都從自己足下的廊橋下過，水流潺潺，令她心中波動難明……

繞過去，沒有假山障目，步蘅才看到湖水絕處，又有形態優美五針鬆、布滿蒼苔的岩石，以及各色花草組成的各種景觀。

葉府雖也是深宅幽府，也沒有像這樣，一花一石都被精心擺放，精細得叫人大氣也不敢喘，一步一態也不禁要收斂許多。

直至此時，步蘅才明白，皇上對李珝是怎樣的寵愛！

終於來到書房內，長史請她稍等便退下了，接著便有宛若仙女的侍女奉上茶來。步蘅低聲道謝，侍女不過淺笑一福，便無聲地退至門外，在廊下立著。

房門大開著，步蘅向外一望，隻見五針鬆傾向水麵，湖水瀲灩生波，一呼一息間皆是清新之氣，叫人心裏再難怒火衝衝。

她望著浮在茶水上的淡淡的白煙，暗中撫摸著袖中的短劍，將每一絲不安的情緒都強力按壓下，靜靜地等著。

也不知哪裏放著一個滴漏，未見其形，隻聽著那聲音，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

一切仿佛就要靜止，門口的侍女忽然含笑一福，那有銀光閃爍的衣裾輕輕一**，她便消失不見，李珝則緩緩走了進來。

步蘅竟然都未察覺，直至李珝伸出手，在桌麵上輕叩一下……

步蘅卻隻是茫然地抬起頭，望著一襲青衫，神彩飛揚的他，一顆心被浸在無邊的絕望裏，也不起身行禮，也不說話。

李珝並不責怪，在她對麵坐下，望著她蒼白的麵孔道：“沒想到，你會來找我……”

步蘅宛如溺水的人，好容易爬上了岸，喘了一聲道：“我也沒想到。”

“姐姐……”他仍像從前那般喚她。

步蘅苦澀地冷笑，道：“你的姐姐是千尊萬貴的公主，而我……什麽也不是！”

這樣的話，她從前從來不說，李珝詫異地道：“姐姐為何突然這樣說，這是怎麽了？”

步蘅從他的眼中看到自己，一副慌亂且無助的樣子。怎麽可以這樣！未曾對峙，竟已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