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父老誡子存淡泊（上）

父皇當真會如此狠心？

李珝吃不準，唯有滿目驚恐地望著他，無助地哀求：“父皇若是讓四哥知道兒臣是真凶，那兒臣就性命難保了！他必定會窮盡餘生之力為楊恕己報仇的！父皇，求父皇救兒臣一命，我殺楊恕己，隻是因為他罪有應得！嫁禍給裴家，也隻是為了保命而已！”他爬到皇上身邊，雙手發著顫攥住皇上的衣角，驚懼的淚水不斷抖落。

皇上眉目深沉，隻眼角露出一絲疼惜之意，目光仍是犀利無比，瞪著他道：“你嫁禍裴家，也隻是為了保命？”

“正如父皇所說，不交一個‘凶手’到四哥麵前，他豈能善罷甘休！”李珝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兒臣發現，裴懷英有殺楊恕己之心，以他們之間已有的恩怨，若是事發，四哥必然會懷疑裴懷英，絕對不會懷疑到兒臣頭上。機不可失，兒臣便做了……”他的雙眼因為太過著急而露出紅意，整個人透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在所有的皇子中，皇上隻將他單純地當成自己的孩子看，不是親王，不涉朝政，隻願他一生無憂……

此時聽他講起這些，似是久在黑暗裏，猛然被陽光射到眼睛！他真不敢相信，這個孩子竟有這樣深的城府！

“珝兒啊珝兒，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短短數日，這已是李珝第二次聽到類似的話了。上一回是由李瑈說出的，說他卑鄙！這一回是他父皇，雖未提卑鄙一詞，卻透著無盡的失望！

這一切全都是他自己的錯嗎？李珝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如若不然，兒臣該怎麽辦？有仇不報，不顧自己的性命嗎？兒臣不過是求生！”

“那也不必用這樣的手段！想你母妃是多單純的一個人，你怎麽就一點也不想她！”

李珝不禁冷笑出聲，淒然道：“不錯，我母妃單純得會告訴父皇，她哥哥要來謀害父皇了，還以為這樣可以救所有人！可結果呢，父皇英明果斷，利用母妃的單純，不費一兵一卒，便殺了她全家，解了一場大危機！”

“你！”皇上不禁氣結。

李珝見他一怒，手便抖得不成樣子，便又連忙叩頭道：“父皇息恕，您不能生氣的，太醫千叮嚀萬囑咐過的！”

皇上見他方才的義憤出於一片情真，這會兒的擔憂之意又十分意切，心裏便又活動了，覺得他縱然手段卑劣，感情卻真摯，這片父子之情總歸錯不了。

況且，李珝提及往事，也令他想到自己對蕭妃的辜負，十分對不住他們母子，因而愧疚之情與憐子之意大起，便歎道：“你果然還是在怨朕……”

李珝含淚道：“兒臣怨的是那個帝王，不是眼前這位父親！”

皇上苦笑道：“這又有什麽區別？”

“帝王要對天下仁愛，就不得不對一些人心狠。而若隻是一位父親，就不需要這樣……”李珝泣道，“兒臣知道，您這些年為了兒臣和四哥沒少花心思，您寵愛四哥，送兒臣去嶺南，這其中的苦心兒臣明白！可是，父皇，那些年兒臣一個人在外，又總有人想著要殺兒臣，您知道那是什麽日子嗎？兒臣若是沒有心機，沒有謀算，隻怕早就死在了嶺南了，哪裏還能活著再見父皇！”

他說著，兩行淚水夾雜著無盡委屈落了下來。母妃之死，是他艱難人生的開始，嶺南的時光，更是走在刀尖上的。

所以，他的情感是真的，淚水也是真的，自然十分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