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憂思（中）
一時傳了太醫來瞧，果然說他憂思太過，氣滯痰鬱，心神失養，宜養心安神，理氣解鬱。
開了幾副藥，請他服藥靜養。
步蘅立刻命人煎了藥來，看著他服藥後，又叫他什麽事也不理，隻管躺下睡覺。
李瑈雖然依言躺下，口中卻道：“還有許多事呢……”既然果真病了，又勾出他的許多孩子氣來。
步蘅溫柔地道：“我懂些醫術，我猜你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為太勞累了。從前，你哪裏會管這麽多事，猛然應付起這一堆事自然受不了。你聽我的，什麽事也不要管，好好睡上兩覺，必然就好了。”說著，在床頭坐下，扶著他的頭，換一個絲棉軟枕令他枕著。
枕芯是取蘼蕪的鮮葉，於陰涼處風幹，再細細撚在棉花裏，既綿軟又能散出一股清潔的香氣，讓人靜心。
據說，蘼蕪可以婦人多子，所以步蘅總是枕著。
然而李瑈卻不由得想到“上山采蘼蕪，下山逢故夫”之句，講的是丈夫拋棄了妻子。於他而言，他惟恐自己的妻子終究不要了自己……
夫妻分離，怎麽想都是不詳的！心中一緊，連忙抓住步蘅。
步蘅因覺屋子裏香氣有些重了，怕他不喜歡，正要開窗透一下氣，看他如此，便道：“怎麽了？”
“你別走！”帳子擋住了陽光，李瑈正躺在一片昏暗裏，眼裏有微光閃動。
因為身長體健，步蘅平素總要仰視他，此時低頭看著，隻覺得他格外可憐，不禁笑道：“我隻是去開一下窗子。”
“不要去，你別走。”他真就央求起她來。
步蘅連忙又穩穩坐好，笑道：“好吧，我不走。”而後噗嗤一笑，“你怎麽像個孩子一樣？”
她輕輕撫過他的額頭，那股溫柔與愛憐，也令李瑈想到自己的母妃。
望著滿地的日影，不由得想到從前，聲音微微沙啞地道：“也許，我真的還沒長大吧，停在了那一年，我五歲……一向是乳母照看我，可是她沒了，我很難過，忍不住哭啊哭……”他舉目望著步蘅，眼裏瑩然若有淚光。
隔著多年的時光，步蘅心疼起五歲時的他來，這樣的傷心時候，如果能陪在他身邊，那該有多好……
“後來，母妃安慰我，還說她從此以後會親自照顧我……我信了……可是那天午睡，我做了一個噩夢，被嚇醒了。睜開眼睛之後，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我心裏空落落的，就覺得自己被人遺棄了一樣……”
步蘅微笑道：“不會的……你母妃怎麽舍得呢？”
李瑈卻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走出去找她，發現所有人都圍著我大哥，我母妃還正抱著他。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是我大哥，隻覺得他是一個怪物……聰明，長得又好看又奇怪，母親出奇地喜歡他！母妃才說過會照顧我，卻又拋下了我抱著他，我真是氣極了，跑過去把他狠狠推開，罵他是妖怪……”說到這裏，他已是滿目淚光，又驚慌又愧疚。
“你當時還小……”多餘的話，步蘅也不知還能再我說些什麽。
“是啊，我還小！”李瑈長歎一聲道，“所以我不知道，我大哥剛剛被二皇子打了，而我還罵他是怪物……沒能保護得了自己的兒子，已經夠讓母妃傷心了，可是她的另一個兒子卻又這樣……步蘅，你能明白我嗎？我隻是希望她能關心我，根本沒想過要傷她的心！我才五歲，我真的沒那麽懂事，隻是本能地想去爭母妃的寵愛！如果我早知道，我絕不對那樣做！”
“我相信你，你隻是因為不知道而已。”
“如果是你……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傷害了你，你會原諒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