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墜落（下）

自小世人待他就在兩個極端：若不是因他的容貌十分喜歡他，便是因他的身分十分忌憚於他。

此時此刻，他終於領略到了第三種：極深的厭惡！

其實，趙虎與孫榮聽了青珠之語，隻是擔心他執意闖進去引得步蘅心緒大亂，以致不好的事發生。

他感受到的厭惡，其實是他對自己的……

他不斷地後退，腿上碰到了什麽東西才停下，站了許久才發覺那是塊山石。他虛弱地坐下去，而後無力地喚道：“來人……”

他並沒有帶人來，四周都是葉府的人，戰戰兢兢地不敢過去。

到底是趙虎膽大，走了過去問：“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李瑈用一隻手托著額頭，悶聲道：“我的一塊玉佩掉進湖裏了，你讓他們打撈上來。”

“去湖裏撈玉佩？”趙虎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錯，多派些人去。”

趙虎不禁怒了，挾諷帶刺地道：“太子妃正病著，那玉佩幾時不能去撈？”

李瑈無力解釋，隻是道：“去吧……”

趙虎怔了片刻，見他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憤慨地走回頭，吩咐一個小廝去做，而他則愈發精神地守在那裏。

李瑈一直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既沒有從湖上傳來的消息，亦沒有果樹院裏的消息。皇上仍在病中，每日的大事小情無數，他出來這麽長時候，免不了許多人來找。

那些人得知是太子妃病了，個個殷勤無比，送了一批又一批的太醫來。青珠一個也沒有放進去，一律謝絕。

李瑈知道，正為步蘅瞧病的這個大夫亦是一位名醫，一直住在葉府，沒有誰會比他更清楚步蘅的身體。況且，步蘅並非自身有疾，乃是感應到了知秋才會如此，這一層也不亦為外人知曉……

反倒是他若一直坐在那裏，便不斷會有人來滋擾，引得步蘅心緒難平。

權衡之下，到底還是離開了。

他知道，若是想成為大事，眼下他應該竭盡全力找到李珝，再做一出嫁禍的戲碼，而後立韋家小姐為側妃穩固朝局。

可是心底又盼著湖上會有什麽消息，致他於死地的消息……

若是如此，好使他有足夠的理由殺了這世上他最討厭的人——他自己！

糾結之下，他什麽也沒去做，整個人怔怔地如木偶一般。當夜睡得也不踏實，醒來時隻覺一股寒氣拂麵，一下子想到步蘅，還不知她如何了。連忙喚人進來，聲音落了半晌，卻不見人來。他心中煩躁，一甩簾子走出去道：“你們都死了嗎？”

這一出去，隻見滿屋子跪得都是人，個個哆哆嗦嗦地不敢說話。

李瑈一見這情景，就覺腦中嗡的一響，四周靜得可怕，他聲音更是可怕：“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領頭的太監哭道：“葉府傳來消息，說是太子妃……小產了……”

李瑈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雙手緊緊握成拳，後背繃得像是一根隨時會繃斷的琴弦。他先是不相信，隻是感應到知秋而已，何至於讓步蘅受這樣的損傷！

可是他心底是清楚的，沒人敢假傳這種事……

匆忙趕到葉府，來到步蘅房間門口，藥氣與血腥味充斥到他麵前，又令他一下子愣住了：步蘅經曆了怎樣一場浩劫？

他不敢進去，骨子裏的懦弱衝到最前麵。

他一直清高自負，直至此時才確信，自己從來不是什麽經天緯地之才，他不可能為所謂的“大事”承受這樣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