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聖旨(下)

李珝從容不迫地走來,久違的龍涎香驕矜襲來,雖然隻是淡淡一線,卻已經令李瑈生出一股隔世之感。

他到底還是抬了一下頭,隻見李珝已步入牢房,身後跟的兩個侍衛一個搬來把椅子,一個將提來的食盒放到牢房內唯一的桌子上。

李珝緩緩落座,又細細地打量起他來。隻見他身著一襲白衣,在牢房灰暗的光線裏泛著柔柔的光澤。臉色雖蒼白得嚇人,眼神裏透出的悲傷也叫人不忍與之對視,可是他仍然俊美冷傲,滿身貴氣……

李珝嘖嘖稱讚,而後又不禁搖頭歎道:“看你這副樣子令我想到一個成語:白龍魚服。”

李瑈淡漠一笑:“用在此處可不太恰當。”

“可不得不承認,你真的是一條白龍!”李珝微笑道,“我昨天才被立為太子,因為花了幾天時間將被你收編過去的人心再重新收回來。正因如此我才知道,原來整個朝堂幾乎都被你收了去,彼時的葉氏自然也不會與你為敵,你隻差那麽一點點就可以擁有天下,為什麽放棄了?”說到這裏,不由得雙眉一擰,十分替他惋惜的樣子。

李瑈眸光一閃道:“父皇是不是下旨要殺了我?”

“你怎麽會這麽問?”李珝一陣訝異,“父皇病體愈發沉重,哪裏還有心神想這些!”

“因為你方才是在真心誇讚我。你本沒有這樣的氣度,所以你一定是徹底地贏了才會如此誇讚你的敵人。”李瑈似笑非笑地道,“其實你真正想誇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因為……我再好也終究敗在了你的手上!”

李珝怔了片刻,而後不禁冷聲一笑道:“如果我是你,你猜我會怎麽做?”

李瑈報之以冷笑,傲然道:“你成不了我!”

“不錯!我不會蠢到在殺了自己的嶽父後,又去殺自己的小舅子來掩蓋這一切!以至於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令妻子身體受損、心傷不已……”

李瑈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暴怒而起,衝到他麵前。那份氣勢宛若發生了雪崩,雪浪滾滾向人壓來!

兩個侍衛警惕地將拳頭緊握,李珝也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戰,卻加快了語速,厲聲質問:“你自己蠢不要緊,可是痛苦卻全部加到青蕪姐姐身上,你知道她現在痛苦成什麽樣子了嗎?”

一直折磨著他的悲傷與愧疚又將他淹沒……

他以為已經沒那麽強烈了,可是再度陷進去仍然令他渾身發顫,雙手撐在桌麵上劇烈地喘息著,淚水如火炭般自眼中墜落,燙得桌麵“滋滋”有聲……

這些日子,他沒有哪一天不後悔。造成這般無法挽回的後果,更引得他苦思冥想——當初到底該怎麽做才是正確的?

“如果是你……”李瑈不禁問,“你陷入那樣的境地,你會怎麽做?”

一絲不屑的笑劃過李珝唇邊,他朗聲道:“你當我為什麽說你蠢?”

李瑈一臉不解。

李珝笑道:“在黃海時你沒有殺了我和知秋,便是你這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如果我是你,我會像你那樣辦,可是我絕不會心軟!我會迅速娶了步蘅,登上皇位。到那個時候,即便步蘅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樣?我拿整個葉氏要挾她,她絕對不敢離開我的!”

李瑈震驚至極,卻見他正自鳴得意,雙目通紅地道:“我真後悔沒殺了你這個卑鄙小人!”

李珝不屑而自得地道:“卑鄙又如何,卻比你更能勝任好丈夫,好皇帝,好父親……我會冊立青蕪姐姐為皇後,將來還會立她生的孩子為儲君。太醫說,她將來極有可能生不了孩子,那也沒關係,她可以收養一個,我一樣會立那個孩子為儲君,隻要她高興……”說著到這裏,他臉上那些叫人不寒而栗的陰冷表情悄然隱去,隻剩下一縷溫柔與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