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長命（中）
他不再多停，轉身欲走。李瑈的聲音卻如冤魂一般追來：“再等一下！”
“又有什麽事？！”他方寸大亂，驚怒交加地問。
李瑈端坐在桌旁，目光溫柔而悲傷地望著那碟點心，向他伸出手道：“筷子。”
李珝左右一看，見侍衛從食盒裏取出了筷子便立刻奪了過去，拍到他掌中狠聲道：“贏的人是我！”
李瑈將筷子用袖子擦了擦，漫不經心地道：“是嗎？”沒有再看他，而是夾起一塊沾滿砒霜的玫瑰山藥糕，毫不猶豫地吃了。
李珝眼看著他細細咀嚼後咽下，心頭的一塊大石頭隨之落地。
離開前他最後向李瑈望了一眼，隻見他吞下最後一塊沾滿毒藥的點心後，釋懷地一笑，滿身上下仍然散發著神光一樣高不可攀。
李珝居然一陣嫉妒，冷聲問：“你笑什麽？”
李瑈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看起來那般挺拔高大，俯視著他道：“待我死後，我便可以去向我嶽父大人請罪，他一定會原諒我。我會等著步蘅，一直等……等到來生……”
李珝不禁大笑道：“待我登基，我會將你貶為庶民，你連皇陵都沒資格葬入。可待青蕪姐姐仙逝之後卻會皇後之尊，與我合葬！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你和青蕪姐姐的緣分早已盡了，還癡心妄想些什麽！”
李瑈心裏發出“咚”地一聲巨響，憶起檀彥之說的那一番話，那些傷疤、閃爍的星光竟真的左右了他的今生與來世？！
仿佛是毒藥起了作用，胸口一陣又一陣地抽搐，臉上被蒙了打濕的黃紙一般，呼吸變成了一年前所未有的艱難事件！他手撫胸口，轟然倒地，閉上眼睛前的那一刻，隻看得到李珝的衣裾一旋，絕決離去……
他在肮髒的地上躺了大約有半個時辰，牢房門被打開，檀彥之走了進來，脫下身上的白色薄錦鬥篷蓋在李瑈身上。
雨灩緩步走到門口，望著他在柔光下閃耀的棕色長發道：“其實你隻是想救他，跟別的事沒有關係，是不是？”
檀彥之抱著李瑈站了起來道：“現在才明白這些，已經太晚了。”
的確有些晚了，雨灩不得不將手一揮，守在甬道盡頭的劉成點一下頭，在前麵帶著路。檀彥之抱著李瑈在後跟隨，再往前，走出一條寬闊的甬道就徹底離開天牢了。
十三駕著車等在那裏，檀彥之先將李瑈放進車內，轉頭去看雨灩時卻見她正在低聲和劉成說些什麽。
檀彥之淡淡一笑道：“你讓他現在回稟李珝嗎？”
雨灩臉上帶著尷尬而難堪的笑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又對劉成說了句“去吧！”
檀彥之眼望著劉成離去，居然沒有阻攔，反倒向她伸出手道：“走吧。”
雨灩愣了許久才苦笑出來，道：“這樣的時候……不正應該讓兔死狗烹嗎？”
“那你是兔子還是狗呢？”檀彥之不由得笑出了聲。
雨灩用晶瑩的白牙咬著殷紅的唇，遲遲說不出話來。
檀彥之上前拉住她的手，扶著她上了車。即便穩穩坐在車內，種種懷疑也仍然凝在雨灩心頭，終究忍不住慘然一笑道：“我想到了，你是怕珝兒追上來，所以還要利用我走出大梁，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