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最終章

葉府位置偏僻,對於位高權重,需要頻繁出入宮禁的知秋而言很不便宜。他也早已另建府邸,日常並不大回來。但因為事先已有約定,所以清泉仍舊來這裏找他。

來到時,掛在西邊樹枝上的太陽,鋪了一條輝煌大道通向葉府大門口。清泉踏著它步入葉府,驚奇地發現,這些年無論朝堂還是江湖都瞬息萬分,葉府卻不見變化。

出來迎接他的是早就認識的孫榮,清泉更覺自在,便含笑道:“師叔……哦……如今該稱他為大將軍了,之前有書信往來,約在今日見麵。不知他如今人在何處?”

孫榮抱歉一笑道:“公子就盼著跟石少俠見麵,所以用過午飯便過來了。隻是後來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公主身子不適,他隻得先回去了。離開之前特意囑咐小的,說是若是少俠來了,請少俠先在府內住著。”

清泉聽他對知秋的稱呼和從前一樣,態度也沒有變化,這肯定是因為知秋並不曾以身份自居,保持初心。

清泉在心中暗暗稱讚,也就完全放下心來,在葉府的衣食住行都交由孫榮打理。

孫榮便安排他住在掬月樓西側的閣樓上,屋子的陳設齊備,推窗遠眺便可將葉府美景收入眼底,十分用心。

第二天,因為惜月的病不見緩和,知秋也就沒有過來。清泉在府中隨意走走,看看那些奇花異草,倒也不覺得煩悶。

其實,自從七年前,步蘅令人送了一個包袱給婉貞,清泉就很少有這般安寧的時候。婉貞在打開包袱後,便悟出了玄機劍的“玄機”,並逐步練成玄機劍法,一躍成為天下第一,令齊雲劍派的名望真的“齊雲”,卻也招來了無盡的事端。

有人質疑此劍,因為相似的劍法在江湖上出現過,而在那之前,齊雲劍派就聲稱玄機劍已由新任掌門人尋回;有人指責婉貞使出來的玄機劍法殘忍妖邪,與齊雲劍派一貫瀟灑飄逸的劍法大相徑庭,認為它並非正宗;還有人說,玄機劍法每每製勝,全靠奇巧機關,它應該被歸於暗器之流而非劍法……

除此之外,上門挑戰、意圖搶奪玄機劍與劍譜的人更是接連不斷,說玄機劍挑起了江湖上持續數年的血雨腥風,並不為過。

婉貞權衡之下,決定將玄機劍與劍譜一並封存,那麽就需要將它們交給一個能令全江湖、全大梁,甚至於四海列國都俯首稱臣的人。

沒有誰會比知秋更合適!當朝大將軍、駙馬爺,更是皇上的生身父親。清泉此行,便是奉婉貞之命前來送劍。

路上自然波折不斷,所幸終於平安到達,可是知秋卻遲遲不出現。

如此過了三天,清泉不免發急,便找到孫榮問:“公主究竟病得如何?”

孫榮眉頭凝著憂慮,歎道:“當年文宗皇帝病重,公主一直在病榻前照顧,自己染上風寒也顧不上休養,傷了肺經。從此以後,每逢時氣不好,總要大病一場。每當這時,公子必定寸步不離地照顧。”

清泉欽佩地點點頭,又道:“其實若是方便,不如讓我去找師叔一趟,也好將掌門人吩咐帶給他的東西,親手交到他手中。我也不懂其中的規矩,就怕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你可以直說。”

“並沒有什麽不方便的,隻是……”孫榮想了想,臉上掛著神秘的笑意,“還是想勸石少俠再等兩天……或者今天,會有貴客到訪,到那時公子無論如何都會過來這邊,並且這些貴客,石少俠也肯定想見上一見。”

清泉聽他如此說,好奇心大起,便問:“什麽樣的貴客?……是我認識的人?”

孫榮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容小的放肆,且不告訴少俠,反正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少俠就能見到他們了。”

既然如此,清泉也就不再追問,左右都是再等這一天。

這天到了深夜,清泉本已睡下了,卻於朦朧間聽到大門口一片歡騰之聲。他便推窗一看,正見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姑娘,從假山處向掬月樓方向跑來。樓前是一片敞地,兩邊的遊廊上掛的燈籠徹夜亮著,在地上投出一團又一團橘色的柔光來。

那個小姑娘看到了,忽然一個跳躍,跳入光團後一個旋身,朝著假山方向,俏皮地“格格”一笑。這笑聲清脆至極,令人不由得想到琉璃瓶跌碎在漢白玉鋪就的地麵上,清泉流淌在鵝卵石上,黃鸝鳴叫於綠柳間……

可是,又令人覺得無論哪一樣,都無法形容得盡。它們突然傳進清泉腦中,叫他登時睡意全無,卻又如墜夢幻,怔怔地望著光團裏那個仙子一般小姑娘……

因見小姑娘一直盯著假山方向,他也不由得望了過去,隻見孫榮、趙虎、青珠等人,簇擁著一個身形窈窕的少女走到庭院中。

他們本熱熱鬧鬧地說著話,卻有一個男子從後麵追上來,拉住少女,焦急地道:“真不見了,不騙你!”

少女便道:“什麽不見了?”

“扇子啊!就是那把扇子……我一直拿在手裏,下了車往手裏一看,不見了!是你藏起來了吧?讓我搜搜……”說著,他竟真的伸手往少女身上搜去。

清泉居高臨下,看不清這男子樣貌,隻覺得很是高大,約有三十四五,興許是太過著急,令他的言談舉止間透出股孩子氣。

少女則一邊笑一邊躲,道:“你的扇子那麽多,這回丟的是哪一把?”

“別的我用得著這麽著急?你知道是哪一把,給我拿出來!”

“我手裏有一把喲……”小姑娘在此時高呼,清脆的聲音將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我的這把扇子上還畫了一棵樹,樹還長嘴巴了呢!”男子一聽,便棄了少女,向小姑娘走去,笑著道:“好哇,原來是你這個小鬼頭拿了去。”

少女無奈地笑,長歎一聲道:“阿彌陀佛,我可算是清白了!”小姑娘並不說話,見男子過來了,轉頭便跑,留下一串清脆的笑聲。

不過,男子還是兩三步便追上她,將她抱在懷中,歡呼一聲向前跑去。

少女在後看著,笑向青珠等人道:“你們看看,這是不是兩個孩子……”眾人一笑,繼續前行。

清泉在樓上看到此時已然呆住,忍不住輕聲喚了句“師叔”,少女於茫然間仰了一下頭,那模樣不是他師叔葉步蘅,還會是誰!大約有十一年了,那時她送他和婉貞離開葉府時,就是這個樣子!清秀的麵孔,星一樣的眸子……

可是,明明已經十一年過去了,他也由一個少年變成青年,有了更為冷峻沉默的麵孔,為何她就沒有一絲變化?可若不是她,又會是誰?思索之間,高大的男子,身份不明的少女,還有妙音小姑娘都已隱入葉府深處。

清泉帶著疑問入睡,於睡夢間猛然記起,他小姨唐婉貞不正因為所習內功之故,使容貌看起來十分年輕,師叔也必然是因為這個啊!

若那名少女便是師叔,那個身形的高大的男子必定就是李瑈了,至於那個小姑娘……是他們的女兒嗎?他們應該就是孫榮所說的“貴客”了,也唯有這樣的“貴客”才能令知秋無論如何都要回來。

清泉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證,更加想弄明白,當年到底是早就設好的局,還是那個乘著快馬而來的消息及時趕到了?他們這些年是去雲遊天下了嗎?

清泉沒想到,在自己心頭懸了多年的案子,在這樣一個全無準備的時刻有了答案。可惜,並不能立刻求證。

不過沒關係,等到天亮,他就立刻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