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並沒有加深那個吻,在藺沈之的唇瓣上輕啄兩下後他退開。

他正準備拉開距離,藺沈之的腦袋卻跟了過來,藺沈之把自己的額頭抵在蔚然的頭上,他近距離的感覺著蔚然的存在,嗅著蔚然身上的氣息,那樣能讓他心安。

“蔚然。”

“嗯?”蔚然沒有躲開,他向前些,和藺沈之額頭抵著額頭,如果這樣能讓藺沈之覺得有安全感,那他可以一直維持這個姿勢。

“不要離開我。”

“好。”

“一直待在我身邊。”

“好。”

蔚然輕輕蹭蹭藺沈之的額頭,他眼角餘光看向旁邊放著的那一大捧花,他感覺著藺沈之的存在,手向著那花而去。

他手指撫摸在花瓣上。

藺沈之拍開他的手,藺沈之不再抵著蔚然的額頭,他回過頭去把花抱在自己懷裏,他有些心疼地看看被蔚然摸過的地方,蔚然把他的花都弄壞了。

蔚然啞然,一瞬間都忍不住的有些吃醋,剛剛藺沈之還在和他親昵,一轉頭藺沈之就不要他了。

蔚然哭笑不得,但知道藺沈之從那種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他還是由衷的高興。

“要把花插起來嗎?”蔚然琢磨著要去幫藺沈之找花瓶。

藺沈之喜歡種花草,認識他之前藺沈之滿院子都是各種花草,屋子裏自然也少不了插花。

認識他之後,藺沈之就放棄了再打理自己的花園,屋子裏自然也就不再能看見鮮花。

“嗯。”藺沈之點點頭。

蔚然起身到一旁去找花瓶。

他足足買了九十九朵花,一個花瓶根本插不下。

蔚然一口氣把屋裏能看見的所有花瓶都搬下了樓搬到沙發前,然後看著藺沈之坐在沙發上心情很好地拆開花束,一朵朵剪插進花瓶。

花插進花瓶後還需要灌水,蔚然在藺沈之的指揮下來回跑動,給所有花瓶都灌上水。

做完這些,藺沈之不假蔚然之手,挺著個大肚子拿著花瓶滿屋子擺放。

蔚然在一旁看著,看著他慢吞吞地上樓下樓的動作,他臉上肌肉都在**。

他之前不覺得,他現在才發現藺沈之每天這麽上下樓的是一件多危險的事情。

因為蟲族的身份,藺沈之暫時給別墅所有人都放了假,陳寄雲白天要上班,他亦是如此,所以大部分時候藺沈之都是一個人在別墅。

藺沈之獨自一人時,萬一要是出事……

蔚然不敢繼續想下去。

蔚然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再次跟著藺沈之從樓上下來回到客廳時,臉色都已有些發白。

“我晚點跟方正他們商量下,看能不能之後在家裏辦公。”蔚然道。

算下來,藺沈之臨盆的時間就隻剩下十幾天,他不能就這麽放任藺沈之一個人在家裏。

藺沈之看看,沒說話。

打定主意,蔚然第二天去了工作室後,第一件事就是和方正說這個。

“在家辦公?”方正愣了下,他們現在正進展到關鍵時刻,蔚然又是最為主要的設計者,蔚然不在會讓事情變得麻煩。

“嗯。”蔚然不知該怎麽解釋,他總不能跟方正說,他要在家裏陪藺沈之生孩子。

方正上下打量蔚然一圈,沒在蔚然臉上看見笑容隻看見認真,他問道:“一定要這樣?”

“嗯。”蔚然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那也行,不過如果有什麽事情,你必須得隨叫隨到。”方正鬆口。

他和蔚然打小就認識,蔚然是個什麽性格他再了解不過,蔚然對這遊戲的重視他也看在眼裏。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蔚然這個時候了要提出這樣的要求,但他相信蔚然不是在隨便鬧著玩,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謝謝。”蔚然鬆了口氣,他伸手拍拍方正的肩膀。

“行了,我忙著呢。”方正有些受不了地拍開蔚然的手,趕緊跑去對麵的運營部找王裙竹。

距離正式公測的時間就已經隻剩下八天,宣傳也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他們如果能趁著最後的關頭再衝刺一把,遊戲公測後如果能衝上一些新遊榜單,那他們的遊戲將會有一個全然不同的開局。

他們是小工作室,除去方正之前那個一點水花都沒激起的遊戲,他們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的新人工作室,這樣一個工作室做出的遊戲想要拚出點名堂是很難的。

蔚然看著方正進了對麵的運營部後,趕緊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工作上,他能做的基本都已經做完,現在所有人都在進行最後地檢查。

蔚然沒再待在會議室,而是去了外麵的大辦公室,和其他人一起。

一口氣忙到中午,蔚然緊趕著回家給藺沈之做飯,臨走的時候他帶走了自己的手提電腦。

他下午就不再去工作室,要在家裏辦公。

吃完午飯,蔚然進了二樓書房。

他一進門,就在正對門的書架上看見一套熟悉的娃娃,他讀書的時候自己捏的長相奇醜的那套娃娃。

那娃娃他之前搬走的時候曾經收進紙箱,結果卻被藺沈之偷偷拿走,他當時不明白藺沈之為什麽要那麽做,他也沒問。

現在看著書架上那僅有的幾樣他的東西,以及那套娃娃,他心口的位置就像是被刀子紮了一下。

蔚然把電腦放在辦公桌上後,他走向書架。

他和藺沈之在一起他搬進別墅後,藺沈之就把自己的書架分出一半給他用。

他搬走後,藺沈之並沒有把自己的書放進他那半邊書架,而是依然保留了他的書架。

他那半邊書架上,現在擺著他買過的一些雜誌、擺件,東西太少,甚至都不夠放滿一層書架。

蔚然站在書架前,看著自己那少得可憐的東西,藺沈之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把他的那些東西放在了書架上,看見的時候又在想些什麽?

在書架前站了許久,蔚然才回到辦公桌前。

他的桌子現在是藺沈之在用,因為肚子的緣故他把桌子調得很高,桌上還放著藺沈之的電腦。

藺沈之是藺氏集團的決策人,金啟黎每天都會把需要他處理的文件發送到他電腦上。

蔚然看看,沒有和藺沈之搶辦公桌,他坐到了屬於藺沈之的紅木辦公桌後。

坐下,打開電腦,蔚然看了看他和方正他們的群,沒在群裏看見什麽需要他處理的內容後,他拿了手機打開購物軟件。

他在網上看了看孵化箱,所有孵化箱都是針對雞鴨這些小型蛋的,根本不能用。

想想,蔚然主動給陳寄雲發了個信息,詢問了他關於孵化箱的具體事宜。

陳寄雲可能正在忙,並沒馬上回複。

蔚然想想,在電腦上打開網頁,開始狠補關於懷孕、幼兒的知識,不知道這些能不能用得上,但多知道一點總歸沒錯。

蔚然一邊學習一邊忙碌一邊注意藺沈之那邊的情況,一個下午下來,他關上電腦下樓時,腦子裏都是嗡嗡的。

遊戲方麵還好,那些各種育兒視頻才最讓他頭大,一下午下來他東西學了一堆待收件也多了一堆。

夜裏,蔚然一邊做飯一邊和藺沈之說這些。

才睡醒沒多久有些暈乎乎的藺沈之坐在吧台後聽著。

蔚然一口氣說了半天,回頭看去時,藺沈之一臉茫然。

“要準備這麽多東西?”藺沈之困惑又無措,他什麽都沒準備。

蔚然啞然,想想又釋然,藺沈之家裏就隻剩下他自己一個人,和他同齡的陳寄雲又根本沒有相關經驗。

“但是現在就開始準備是不是有點早?”藺沈之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蛋出生後還需要經過三個月的孵化。

“不早了,等他破殼再準備就來不及了。”蔚然道。

藺沈之不再說什麽。

蔚然亦是如此。

他們很默契的沒有提關於孩子有可能已經死掉,不再需要那些東西的話題。

屋裏一片安靜,那份安靜讓蔚然有些難受。

想想,蔚然再開了口,“要不我們這兩天就去掃墓?”

藺沈之再過十幾天應該就要生了,而他的遊戲再過八天就要進入公測,也就是說,過了這幾天他們接下去可能大半個月都不會有空。

而且他覺得,他們還是應該在藺沈之把孩子生下來前去看看藺沈之的爸爸。

“嗯。”藺沈之同意。

“那明天去?”蔚然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看去。

“好。”藺沈之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在自己的肚子上。

打定主意,夜裏蔚然早早的就收拾起東西。

從這邊到墓地需要一個多小時,考慮到路上藺沈之可能會不舒服和他半上午的時候要吃東西,蔚然找出了他之前買的保溫盒。

翌日大清早,蔚然就在廚房當中搗鼓,提前準備好了牛奶、水煮蛋和一些其它東西。

吃完早飯,蔚然開車載著藺沈之出發去墓地。

臨上車前蔚然還有些緊張,生怕藺沈之在路上暈車難受,畢竟藺沈之在懷孕之後就沒出過幾次門更沒經曆過長途,他基本都待在家裏。

上路後,蔚然很快哭笑不得,他的擔心太過多餘。

藺沈之並不暈車,坐在後排的他十分鍾不到就昏昏欲睡,他車子才開上國道,藺沈之就已經睡了過去。

蔚然一邊開著車,一邊忍不住的從後視鏡中偷看。

睡著的藺沈之眉眼變得柔和,他臉因為這段時間的事情依然有些白,但至少之前一直緊皺的眉頭舒展開。

懷孕對藺沈之的影響是巨大的,以前的藺沈之從來都是西裝筆挺性格自斂的模樣,蔚然很難想象他會一臉困倦昏昏欲睡。

蔚然盡可能地控製車速,讓車子勻速行駛,不吵到藺沈之。

一個小時的車程,他硬是開了一個半小時。

車子在墓地外停下後,蔚然並沒叫醒藺沈之,他在臨時停車區等待。

大概半個多小時後,藺沈之自然睡醒。

醒來,藺沈之坐在後座上迷糊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在哪,“蔚然。”

蔚然早就注意到藺沈之醒來,他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摸藺沈之的臉頰,藺沈之這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模樣讓他覺得新奇,讓他心口都跟著癢癢。

“要開車進去嗎?”蔚然問。

藺沈之家的墓地是私人墓地,外人是不允許隨意進出的,蔚然之前把車子停在了墓地外。

想要進入墓地,如果走路,他們還得往前走幾分鍾。

藺沈之有些笨拙的從後座出來,他看看周圍熟悉的風景,道:“我想走走。”

他現在的身體變得臃腫,縮在坐在後座坐了兩個多小時,雖然他全程都在睡覺,但現在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那我們用走的。”蔚然拿了他替藺沈之準備好的那一大袋東西,要一起提進墓地。

藺沈之看見,還帶著幾分困倦的眼睫毛輕顫,眼中是淡淡暖意。

拿了東西,鎖了車,兩人並肩向著墓地中走去。

藺沈之家的墓地在城市邊緣山腳的位置,四周都是山脈樹林,附近少有車輛通過,環境安靜雅致空氣也好。

走在路上,嗅著空氣中冰冰涼涼的空氣,兩人腳步放得愈發慢。

藺沈之走了一段路後瞌睡才醒。

正式進入墓地,藺沈之深吸了一口氣後走向他爸爸的墓。

他上一次來,是他和蔚然準備結婚的時候,這一次來,是他和蔚然離婚他懷孕後。

來到墓地前,看著墓碑上那張熟悉的臉,藺沈之半天沒能說出話來,他不知道他能說什麽。

蔚然亦是如此,他把帶來的花放在墓碑前後,抬起頭看向墓碑上那張和藺沈之有幾分相似的臉時,心中臉上都是尷尬。

如果藺沈之的爸爸還活著,肯定已經跟他黑了臉。

“對不起……”蔚然道歉。

藺沈之看向蔚然。

蔚然深吸一口氣,他讓自己看向墓碑上那張照片的人的眼睛,“是我的錯,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蔚然情緒正上來,他正準備再說什麽,他就聽見一聲淡淡地笑聲,蔚然立刻朝著藺沈之看去。

藺沈之本該冷靜的眉眼帶著淡淡的笑意,猶如寒冬化去暖春來。

藺沈之很少笑,更加很少笑出聲,那樣的藺沈之看得蔚然一愣。

微愣後,蔚然不禁有些責怪,他說了什麽了就那麽好笑。

不過藺沈之這一笑,倒也讓蔚然心中的沉重和悔恨淡去幾分。

蔚然深吸一口氣,看看周圍再看看藺沈之,“要不我去附近逛逛?”

藺沈之點點頭,“嗯。”

蔚然放下手裏提著的那一堆給藺沈之準備的東西,轉身向著一旁的樓梯走去,要留時間給藺沈之。

藺沈之家的墓地在山腳的位置,地方不算特別大,但打理得十分整潔幹淨。

蔚然順著樓梯一路往上走,一邊走一邊再次打量周圍的墓碑。

他上一次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墓地當中少有外姓人,他當時就覺得奇怪,他還以為是藺沈之家有什麽奇怪的規矩,例如外姓人不得入藺家祖墳。

現在再看,他才恍然驚覺,並不是藺沈之家有什麽封建的規矩,而是能夠留下來的人實在太少。

隨著時代的發展,能夠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已經太少太少,更何況藺家的人還如此特殊。

藺沈之一族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喜歡,他們大概也不會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人的一輩子想要遇上一個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人,那概率太小太小。

這大概也是藺沈之他們一族的人越來越少的原因。

想著這些,蔚然再打量四周的那些墓碑時,腳步都不由放慢,心情也多了幾分凝重,他忍不住地去想那些能留下來的人是不是也有自己的故事。

藺沈之看著蔚然遠去,直到蔚然走遠到聽不到他這邊聲音的距離,他才收回視線,看向麵前的墓碑。

“蔚然他很好,他不是壞人,你別生他的氣……”藺沈之道。

離婚的事他有一半的責任,甚至他的責任可能還要更大些,他不應該瞞著蔚然,他不希望他爸爸責怪蔚然。

想著那樣的場麵,藺沈之眉眼中多出幾分遺憾,隻可惜他爸爸沒能見到蔚然。

如果他早一點認識蔚然,在他爸爸還活著的時候,他爸爸看見這樣的他們,心裏的結是不是能夠解開些?又或者更加難過?

藺沈之深呼吸,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蔚然的孩子……孩子可能已經……”

藺沈之摸摸自己的肚子,“蔚然說,要早一點準備好孩子的衣服、鞋子還有奶瓶,我都沒想到。”

沒人跟他說過這些。

藺沈之還想再說點什麽,卻沒能說下去,他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

他爸爸懷他的時候,是不是也曾經手忙腳了?那時候他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身旁甚至都沒有一個人能幫他。

他爸爸是不是也忘了提前準備這些,孩子破殼後發現孩子連件可以穿的衣服都沒有……

藺沈之想象著那樣的場景,小小隻的他在**餓得哇哇大哭,他爸爸在旁邊跟著紅眼睛。

藺沈之笑了笑。

藺沈之抬頭,看向在樓梯上方的蔚然,“那個男人沒回來,但是蔚然回來了。”

蔚然回來找他了。

蔚然逛了會後才回來,再次回來,看見藺沈之殷紅的眼角,他沒說什麽。

和之前不同,這次他們並不急著回去。

蔚然算著時間差不多把自己隨身帶著的保溫盒拿出來,帶著藺沈之在樓梯上坐下,在墓地中吃了起來。

墓地中很安靜,並不陰森,坐在墓地中蔚然整個人都放鬆。

保溫盒的保溫效果還可以,三個多小時下來蛋都還是熱的,藺沈之現在胃口好,三個蛋沒一會就吃完。

蔚然在旁邊看著,眼中都是淡淡笑意。

看著藺沈之把東西吃完,蔚然收拾了保溫盒,兩人又在墓地中坐了會,這才離開。

重新回到車上,蔚然正準備啟動車子帶著藺沈之離開,他的手機突然就響起,打電話過來的人是方正。

蔚然以為是遊戲相關的事,和藺沈之打了聲招呼,立刻拿了手機下車接通電話。

電話接通,方正那邊卻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

蔚然有些莫名其妙,“是出什麽事了嗎?”

“那倒沒有……”方正欲言又止。

“方正?”蔚然愈發不解。

方正深吸一口氣,“蔚然,咱們認識也有二十多年了,算是兄弟了吧?”

蔚然看看手機,愈發莫名其妙,“到底怎麽了?”

方正語氣太過嚴肅,蔚然都忍不住的開始擔心是遊戲有什麽地方出錯或者是公測不能繼續了?

“你老實跟我交代,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藺沈之的事?”方正語氣越發嚴肅。

“你在胡說什麽?”蔚然回頭看了眼車裏麵正看著他的藺沈之,一臉茫然,他做什麽對不起藺沈之的事了?

“你還好意思說,東西都寄到工作室了!”方正語氣嚴肅中忍不住帶了幾分責備,“我就說你和藺沈之好好的怎麽會突然離婚,感情是這樣。”

方正道:“不是我說你,你怎麽能這樣?做人不是你這麽做的,人藺沈之對你也算不錯,你怎麽能……”

蔚然趕緊喊停,“你到底在說什麽?”

“小孩子的衣服都寄到工作室了,你說我在說什麽,我要是沒發現你是不是還準備繼續瞞著我?”方正急了,“蔚然,你過分了!”

蔚然怔了下,旋即哭笑不得。

他明白過來,他和藺沈之離婚之後他就把收件地址改到了工作室,他之前給孩子買東西的時候完全忘了這回事,也就沒有修改地址。

現在東西寄到了工作室。

“你還笑?”方正愈發氣急。

他雖然和藺沈之認識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他也看得出來藺沈之是真的喜歡蔚然的,蔚然怎麽能這麽做?

“你誤會了。”蔚然解釋。

“我誤會什麽了?”方正問。

“那些衣服……”蔚然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如果他說是藺沈之懷孕了,那他就得解釋藺沈之一個大男人為什麽能懷孕這個問題。

如果他不說藺沈之懷孕了,那他總不能說那衣服是他買了自己要穿的,那他也得穿得下才行。

“這件事很複雜,過兩天再說。”蔚然又回頭看了眼車內的藺沈之,“對了,這段時間我還有好些快遞都會寄到工作室,你記得幫我簽收一下,我有空了過去拿。”

他待簽收的包裹都快二十多件。

“蔚然!”方正很生氣。

方正不能理解,他不信蔚然是這種人,他覺得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

“倒時候我當麵跟你解釋。”蔚然道。

這是個問題,不隻是方正這,也還有他爸蔚雲那,等孩子出生了他總不能說孩子是路上撿到的。

蔚然一想到孩子,心口的位置就泛酸,他深呼吸不讓自己去深想,他直接掛斷電話。

他收起手機,回了車上。

在駕駛位坐好,蔚然從後視鏡中看向藺沈之,藺沈之正看著他。

“是方正,我之前買的一些孩子的用品,地址寫到了工作室……”蔚然解釋了一遍。

“我想把這事告訴我爸,還有方正。”蔚然看著藺沈之,詢問藺沈之的意見。

他爸不用說,他相信他爸絕對不會把藺沈之的事情到處去說。

至於方正,他和方正認識已經二十多年,方正的品性他還是了解的,他也不是那種會亂說的人。

“嗯。”藺沈之點點頭。

蔚然看去。

“我相信你。”藺沈之道。

蔚然心口柔軟。

藺沈之或許並不信任蔚雲、方正,但藺沈之信任他。

“回去之後我得趕快跟方正解釋清楚了,不然搞不好真的要被他揍一頓……”蔚然開玩笑。

藺沈之想象了一下那畫麵,黑白分明的眸中有些許興趣,蔚然從來沒和人打過架,他從沒見過那樣的蔚然。

蔚然噎住,藺沈之還真期待啊?

蔚然才把車子開上國道十分鍾不到,他的電話就又響了起來。

蔚然看去,給他打電話的人從方正換成了蔚雲,蔚然幾乎是立刻就想明白是怎麽回事,這也讓他更加哭笑不得。

開車不宜接電話,蔚然看看沒接。

電話沒打通,蔚雲那邊很快又打來。

“前麵下一個路口往左。”藺沈之突然道。

蔚然從後視鏡中看去,藺沈之沒有睡覺,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窗外。

蔚然不解,但還是按照藺沈之說的在下一個路口時向著左拐,離開國道。

車子駛下國道,很快轉入一片熱鬧的街道,街道再往前五六分鍾後,進入了一片相對安靜的住宅區。

期間藺沈之又指了兩次路,又十來分鍾後,前方出現一個別墅區。

蔚然乎是立刻就明白過來,藺沈之以前就住在這邊,那棟藺沈之他爸爸等了半輩子的那別墅,就在這裏。

蔚然開著車子向著小區門口玩去,靠近後,蔚然收起蟲化露了臉。

小區門口的人認識藺沈之,很快放行。

車子駛入小區,藺沈之指揮著蔚然把車向著裏麵開去。

這個小區和他們現在住的小區不同,無論是路旁的花壇還是別墅的牆壁都已經相當老舊,好些地方甚至都已經脫漆,小區的安保係統和衛生管理也不如另外一邊,看著相當有年代感。

在小區中行駛片刻後,車子在一扇老鐵門前停下。

蔚然幾乎是立刻朝著鐵門裏麵看去,這裏的別墅比他們之前住的別墅要大一倍,正門進門是一條長長地走道,走道兩旁是花園。

花園圍繞屋子一圈,中間的位置才是一個小四層的別墅。

那別墅也已經相當有年代感,不,甚至比小區其它的別墅更加有年代感,無論是門口的款式還是花壇的樣式,全部都還維持著三十年前的模樣。

藺沈之下車開了大門,蔚然把車子開進別墅時,看著周圍那些花圃圍牆,都有種夢回三十年前的錯覺。

除了那錯覺,一同襲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酸澀感。

蔚然把車子在露天停車場停好回頭看去時,藺沈之已經把鐵門關上。

蔚然沒有馬上過去,他衝著藺沈之輝揮手,又指了指自己的電話,他爸蔚雲又打電話過來。

門口的藺沈之點點頭,示意他先接電話。

蔚然在露天停車場中接通電話的一瞬間,還沒等他開口,他就從耳機中感覺到蔚雲強行壓抑著的怒火,“蔚然。”

蔚然哭笑不得。

方正這個叛徒。

“爸,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蔚然道。

“那是怎麽樣?”蔚雲問。

當初知道蔚然和藺沈之離婚,他立刻就收了東西去了蔚然和藺沈之那邊,他試圖修複兩人之間的關係,但他說什麽做什麽都沒用,兩人鐵了心要離。

時隔兩個月,方正突然一通電話過來告訴他蔚然在買嬰兒的用品,這讓他怎麽能不生氣?

“我和藺沈之又在一起了。”蔚然道。

蔚雲那邊是許久的沉默。

許久之後,蔚雲聲音再次傳來,“不許轉移話題。”

“爸……”蔚然看看自己手裏的車鑰匙,“再過個十來天,等再過個十來天我會當麵和你說清楚,我們為什麽會離婚,還有那些快遞的事。”

這些事他覺得不應該在電話裏說,他應該找機會和蔚雲麵對麵說清楚。

藺沈之現在已經快生了,孩子又……這個時候藺沈之不宜情緒波動太大。

電話那頭又是許久的沉默。

許久之後,蔚雲聲音再次傳來,“你把電話給他。”

蔚然愣了下後才反應過來蔚雲口裏的“他”是指藺沈之,他趕緊看向藺沈之。

藺沈之關了門後,正站在門旁等他。隔得遠了看,藺沈之的肚子更大更明顯了。

蔚然趕緊小跑過去,他把自己的電話遞到藺沈之的麵前,“我爸,我跟他說再過個十幾天跟他解釋,他說他要跟你說話。”

藺沈之拿過手機放到耳邊,“爸。”

話出口,藺沈之動作停頓了一瞬。

他和蔚然已經離婚,雖然現在又已經在交往,但這個用詞多少有些不合適。

聽見藺沈之的聲音,聽見那一句“爸”,蔚雲也愣了下,旋即他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們這兩個孩子……”

認識了、戀愛了、結婚了,蔚然和藺沈之兩個人風風火火轟轟烈烈,搞得他措手不及。

他急趕著過去,好不容易一切操辦完了婚禮舉辦完了,結果倒好,一個月不到兩個人又離婚了。

現在離婚才兩個多月,他以為蔚然和藺沈之就這樣了再也無法挽回了,結果兩人又悄悄好上了。

藺沈之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乖乖聽訓。

“你們真的又好上了?”蔚雲揉捏鼻梁。

“嗯。”

蔚雲吐出一口氣,“那行吧,我等你們兩個當麵給我說清楚。”

“嗯,謝謝爸。”藺沈之想了想,還是用了那個稱呼。

“嗯。”蔚雲語氣變得溫柔,他本來也不是那種會急火的性格,實在是這段時間蔚然和藺沈之讓他上火。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蔚然怎麽就和藺沈之離婚了。

藺沈之把手機遞還給蔚然。

蔚然趕緊接過,放到耳邊,“爸。”

“掛了。”蔚雲直接掛斷電話。

蔚然拿著手機,聽著手機裏的忙音,一時間都有些委屈,他和藺沈之到底誰才是他兒子?

藺沈之和他說話他就輕聲細語,到了他這電話直接就掛斷。

蔚然委屈地看向藺沈之。

不隻是他爸,方正也是叛徒,前腳才跟他打完電話回頭就把他賣了。

他能理解方正擔心他,但方正這賣他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藺沈之看著蔚然眼中的委屈,眉眼間是淡淡的複雜和羨慕。

他爸爸從來不會這樣和他說話,他們幾乎從來沒急過臉,他們性格相似,話少,就算有什麽也隻是平靜溝通。

他,已經沒有爸爸。

“走吧。”蔚然收了手機。

藺沈之帶頭,兩人向著院子中的小樓而去。

靠近,藺沈之走到正門前一旁的花圃中,從其中一個花壇下拿出鑰匙。

門鎖還是三十年前用的款式,鑰匙顯然也已經在那花壇壇子下放了三十年。這三十年裏鑰匙或許有換過,但藏鑰匙位置一直沒變,有人生怕知道鑰匙位置的人回來了找不到。

房門打開,藺沈之帶頭向著屋裏走去。

蔚然跟上的同時,第一時間打量屋內。

玄關進門正對客廳,客廳沒有他們現在住的別墅大,屋子裏正對玄關的牆上都是帶玻璃門的書櫃,櫃子裏擺滿了各種書籍。

櫃子前方左側的位置是一套沙發茶幾,右側是書桌,廚房並不在大廳裏,而是單獨隔開布置在了後麵。

這大廳沒有落地窗,左右兩邊都是大的折疊玻璃門,門打開的時候整個客廳都通透,能夠完全看見外麵的花園。

花園布置的非常漂亮,並不是富麗堂皇的那種精致,而是另一種充滿生活和生命氣息的淡雅。

雖然別墅花園時間已久,但光從那些花草的布置就能看出打理這花園的人肯定非常愛這花園。

藺沈之進門後熟練的打開其中一邊的玻璃門,要讓屋裏透氣。

他已經不住在這裏,但他每個月都會讓人過來打掃一遍,屋裏所有的東西如同他記憶中的一樣擺在它們該在的位置,不允許任何變動。

等在這屋裏的那個人已經不在,被等的人也不會再回來,但他已經沒有勇氣去改變什麽,如果不是蔚然,他甚至都沒有勇氣回來。

蔚然嗅著空氣中那淡淡的酸楚氣息,他走向另外一邊的玻璃門,把那邊的門也打開。

這裏的花園打理得少,裏麵恐怕更多各種蟲子蝴蝶,光是看著他就不舒服,但他覺得他想要做點什麽。

他不想被那種隨處可見的酸楚絕望氣息吞沒。

玻璃門打開,蔚然回頭看向正望著院子發呆的藺沈之,“要在這裏住兩天嗎?”

藺沈之回神,他回頭看向蔚然。

時值臨近晌午的十一點,仲夏陽光正好。

陽光從老舊的玻璃門後灑入屋內,把蔚然半個人都籠罩在陽光中,那樣的蔚然再加上他身後沐浴在陽光下的花園,讓藺沈之有瞬間的慌神。

蔚然仿佛被時光吞沒,去到了三十年前。

“好。”蔚然收回視線。

蔚然轉動腦袋四處看看,試圖緩和氣氛,“挺漂亮的。”

藺沈之不語,精心打理過的花園,獨特的仿佛留住時間的三十年前的風格,在蔚然看來這房子或許確實挺漂亮。

但在他看來,這裏卻是牢籠。

這屋子裏每一處維持著三十年前模樣的地方,在這屋子的主人看來都代表著一段記憶,那記憶,讓那個該是他爸爸的人在這屋子裏等了半輩子。

這屋裏的一切,曾經是他的噩夢。

他生怕蔚然終有一天也會像他父親一樣突然離開,然後再不回來。

沒有得到回應,蔚然吐出一口氣,他走過整個客廳來到另外一邊的玻璃門前。

他輕撫藺沈之的額頭,然後在藺沈之額頭落下一吻。

藺沈之順勢靠近蔚然,他抱住蔚然,他在蔚然的心口用力地呼吸,試圖用蔚然身上的氣息衝淡空氣中的那份酸楚絕望。

蔚然沒動,任由藺沈之抱著。

藺沈之肚子已經很大,兩個人麵對著麵抱著的時候蔚然肚子被頂到,他輕輕摸了摸那肚子,也擁抱藺沈之肚子裏的孩子。

“藺沈之。”

“嗯?”藺沈之不願抬起頭。

“我們結婚吧。”蔚然擁緊懷中的一大一小。

藺沈之愣了下,又愣了下,他緩緩抬頭看向麵前蔚然的臉。

蔚然看去,他直直看進藺沈之的眼睛,“我剛剛說,藺沈之,我們結婚吧!”

藺沈之這次聽清,他眼中有瞬間的複雜,緊接著是淡淡的慌亂,然後是不安。

蔚然靜靜看著,沒有打斷,他直到藺沈之回過神來才再開口,“我們結婚吧?”

藺沈之嘴唇翕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蔚然看著那樣的藺沈之,沒能像上一次一樣立刻等來回答,他鼻子有些泛酸。

上一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藺沈之愣了下後幾乎是立刻就給了他回答,那時候的藺沈之說:“好。”

那時候的他開心壞了,他欣喜若狂,他立刻撲上去抱住藺沈之都不舍得鬆手。

“藺沈之。”玻璃門邊,蔚然一手擁著藺沈之一手抬起,他指腹輕輕在藺沈之臉頰劃過,撥開藺沈之眼角的碎發,藺沈之的頭發又長長了,藺沈之蟲化了。

“好不好?”蔚然輕聲問,聲音太輕,讓他的語調都變得有些像是在撒嬌。

“爸爸你都叫了……”蔚然委屈,藺沈之可不能耍賴,他都聽見了,他爸也聽見了。

藺沈之似乎被逗笑,他嘴角勾了下,他還沒笑開,他就一頭撲進蔚然懷裏。

“好。”藺沈之聲音沙啞。

他不是不願意,他隻是太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