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想起一事,轉頭問我:“那烏龍河你們都過得來,想必幾位不是泛泛之輩。卻不知你們來的那邊倭寇之事如何了?”我們這才知道,遇到食人魚的河叫烏龍河,而他說的倭寇,想必是指日本鬼子。從他的叫法來看,正是明代開始,對日本盜匪稱呼,加之他家事顯赫,又姓朱,莫不是明朝皇族吧?

借著他的問話,我們也正想從他嘴裏套出點有價值的東西來。未待我開口,牛複明搶過話頭說:“那邊形勢極是凶險”誰知他剛說話,朱待言便皺了一下眉頭,轉而向我,顯然甚不喜歡牛複明說話,想讓我介紹。這也難怪,連喝杯茶都擔心被下了毒,主人要是喜歡他才怪。他也識趣,看朱待言態度不友善,就不再往下說。

我接過來說:“我們本是進山來研究地震的,沒想到誤入此間,竟然弄得出不去了。”接著,把我們的情況一五一十和朱待言說了一遍,當然,我的真實目的沒有提及。

聽著我的敘述,朱待言的眉頭才慢慢解開,看來他還是比較信任我的。我說完後,他沉吟了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說:“我知道你們心裏充滿了謎團,但是,我卻不能把一些事情告訴你們。我隻能說一點,這裏麵,是能進來不能出去的。你們再不要做什麽別的打算,好好住在這裏吧。”我們聞言大急,春兒脫口說:“那邊日本鬼子怎麽就能夠出去呢?”

朱待言一頓然後說:“你是指倭寇吧?他們部分人看來是出去了。而死在洞裏的卻陰魂不散,還想繼續做壞事。唉!”喝了口茶他接著說:“外麵的世界變化好快,沒想到如今的倭寇與原來的已經是大有不同了,他們擁有強大的火器,更加凶狠。當然,僅憑這些,還不足以抗住我們。他們中有些極其可怕的人物,有著超常的力量。幾次交鋒,我們也沒有占到什麽便宜。所以說,他們離開是因為我們攔不住,並不是放他們走的。”

我想,他口中有超常力量的倭寇指那些忍者。本來以為忍者隻是虛幻,看來真實存在。

我試探著問:“為何要攔著我們不讓出去呢?”朱待言歎了口氣說:“是祖上定下來的。至於詳情,不足與諸位知道。”春兒不禁有些憤憤,表情中帶了出來。其實我心裏也同樣,覺得朱待言要留住我們實在是不講道理。朱待言看出了我們的想法,微微一笑說:“諸位不必生氣,其實我並沒有留你們,你們自可離去呀。”

聽他的話,我們三人都是喜上眉梢。牛複明說:“那請朱先生告訴我們如何出去吧。”朱待言又是一笑,不去理他。顯然,他是不會告訴我們怎麽離開的。不過這也無妨,外麵藍藍的天空說明我們已經在外麵了。隻要回去接了鄧薇他們幾個一起過來便可脫困。

我們三個站起身,一齊謝過朱待言招待後,便欲轉回去接人。朱待言微笑著向我們告別,在我們快要出門時說了一句:“烏龍河裏的水很深,你們要多加小心啊!”

剛出門口,我們三人便一齊呆住了:外麵原本明麗的天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到。轉回頭看時,大屋裏已經燃起了數根手臂粗的紅燭,朱待言在燭下端坐,手裏捧著一卷書在看。

有股寒意從我後背生出,這朱待言到底是人是鬼,怎麽如此厲害?居然連日夜都能顛倒。朱待言並不理會我們,仔細看著他的書。

我們無奈,隻好慢慢走回來,到朱待言跟前。我輕咳了一聲說:“朱先生,實在不好意思,沒想到剛才一頓飯吃了這麽久,外麵天都黑了。我們不識得來路,可否請先生派個人帶我們出去?”

朱待言佯裝驚覺我們存在似的,咦了一聲說:“還以為你們早走了呢。既然轉回來,天也黑了,你們就先住下吧,明天再去接人。”我們雖然心裏萬分不願,也是沒有辦法,隻有依他。他見我們不再反對,高興地招呼仆人進來,帶我們去西廂客房。

在這一刻我終於明白,山洞的大鐵門是朱待言令人關閉的,目的是不讓我們出去。而那個從岩壁上飛掠過去的猴人可能就是執行這項任務的人。至於他用了什麽辦法關閉,絕不會告訴我們。

我又驚又怒,但是沒有任何辦法,隻好不提出來。

院裏這時又點起了紅燈籠,很多古裝人物來來往往,像是夜市般熱鬧。我們心裏驚懼,不敢多看,低頭隨著仆人走路。

快要到一個月亮門時,忽然從門裏走出一個羅衣女子,與我擦肩一碰。抬頭看她,我頓時像被定身法定住一樣,全身木然,不能再動彈分毫:林緒!恍惚中,感覺她好像在看我時呆了一會,然後轉過身離去了。

一隻手掌拍了一下我的肩,我才回過神來,剛才那一襲淺綠羅裙的人已經消失不見。回頭看時,卻是春兒,瞪著我說:“你中邪啦?剛才還好好的。看來這裏實在是個是非之地。”我看牛複明他們已經走遠,小聲問春兒:“剛才你看見有個女子從門裏出來嗎?”春兒說:“看見啦,是個穿綠衣服的女子。”我說:“對對!你認識她嗎?”春兒像看外星人一樣看了我幾眼說:“神經病啊,我們都是頭一次來這裏,我怎麽會認識她?”我糟了半晌,又問春兒:“你不覺得她眼熟嗎?”春兒摸摸腦袋說:“沒覺得,一晃就過去了,我根本就沒看清她的臉。”我沒辦法,隻有離開。

西廂已經準備好三間客房,每間房裏都用大木桶兌好了洗澡用的熱水。我悄悄叮囑春兒多留神,然後我們各進一間,關上門脫光衣服泡在水裏。

真舒服啊!雖然被食人魚咬傷的地方隱隱疼痛,我仍然雙眼一閉,把全身都沉入溫熱的水裏。身體的重量消失了,如同飄浮在軟軟的雲團上。很快,睡意襲來,兩隻眼皮變得越來越重。因為這裏處處透著怪異,我恐怕有變,不敢輕易睡去。

又和睡意抗爭了一會,我起身從木桶裏出來,用布擦幹身體。幾件幹淨衣服和一雙鞋子放在桶邊,我一件件穿著起來,低頭看時,不禁失笑:我一襲青衫,宛如一個古代書生模樣。不過布衫很合體,也很舒服。我把換下來的舊衣服在桶裏揉搓幹淨,找地方掛了起來,然後躺在**。

案上紅燭搖曳,四周寂寂無聲。

我卻不困了,腦子裏翻來覆去想著怪異的事情。這朱待言到底是什麽來路?為什麽讓日本人如此害怕,甚至不惜建造碉堡,使用火炮、戰車等重型武器來對付?

朱待言看似這個莊園的主人,我們到來時,正是吃飯時間,他要出去做什麽呢?我們僅僅一頓飯時間,為什麽天就從麗日當頭變成黑夜呢?日本人已經投降了幾十年,為什麽朱待言提到他們時好像隻是生活中的一段經曆?他到底多大年紀了?最為揪心的就是林緒。林緒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我眼花了還是心中思念過甚,眼前出現了幻覺?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有人輕輕敲門。我站起身走到門前問是哪位,門外回答說是仆人,問有何需要。我打開門,進來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小童,長得眉清目秀,麵容和善。

我把他讓進屋來,隨手關上門,請他坐下。他一臉茫然,不明白我是何意。我一笑說:“我們剛來到這裏,誰也不熟,有些悶,想找人說說話。”小童聽到我的話連忙站了起來,低頭說:“不敢,主人有吩咐,不許多嘴多舌,否則會有重罰。”我無奈,隻得讓其離去。他出門時回頭說:“我叫阿生,貴客們有什麽需要,在門口招呼便是。如果沒有什麽事情,請貴客不要隨意走動,以免地形不熟,出什麽意外。”

我聽了心裏一整,暗想這裏真不是個平安之地,雖然他們對付日本人我很讚成,但未嚐就不會來對付我們。想到此,我決定和春兒住一個屋,彼此有個照應。正要出門,忽聽後窗“嗒”地響了一下,似有人伏在那裏。奇怪的是,我並未感覺到。

我裝作沒有聽到,仍然打開房門,來到隔壁,春兒住在我左邊,牛複明住在我右邊。我輕敲了兩下春兒的房門,沒有動靜。我以為他睡著了,便直接推門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