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朱待言的話讓我們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他寧可拚了性命不要,也要去看一眼外麵的藍天白雲,而我們明明擁有這些,卻舍棄了,跑來這黑暗的大山腹地。我們是對還是錯呢?我頭一次對完成祖上遺訓產生了動搖。假如不來這裏,或許我會和林緒幸福地在一起。而今,人各天涯,極有可能我將永遠留在這裏了。

朱待言忽然問我們道:“前麵問過幾位因何到此,本不應該再問,但朱某實在覺得幾位回答有些牽強,不能讓朱某滿意。朱某已將這裏的情況原本告訴了大家,還希望幾位如果不是有實在難以啟齒的原因的話,告訴朱某實情,因為這件事很重要。”說罷,他轉頭向我,意思是希望我說話。然而我受雇於人,雖然看著牛複明不似好人,卻沒有證據,不能隨便表態。

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牛複明咳了兩聲說:“我是這些人的隊長,由我來說吧,我們是來這裏探尋一些事物的。”他終於不再以地質工作為借口,看來受朱待言以誠相待感動,要說真話了。我們誰也沒有打斷他,靜聽他繼續往下說。而他接下來的話,卻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我的先人曾在多年以前為了探尋某些東西,迷失在了這片大山裏。我們家族一方麵是秉承前輩誌願,另一方麵是尋找先人的足跡,圓了先人未圓的夢。”牛複明這頭一句話,就足以讓我僵在那裏,原來他是我和一樣。受了前輩的召喚,來這裏圓祖上的夢。我的祖上是劉永勝,不知道他的祖上是誰呢。且聽他接著往下說:“許多年以前,我的祖上受官府委派,來這裏尋找某些東西。你們如果問我是不是尋找朱先生說的事物,我卻回答不了你們,因為我不知道是尋找什麽。”

他的一句話,把我們所有的疑問都攔在嘴裏,不能說出來了。然而他後麵一句話,又讓我重新恢複了希望:“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但是經過這些事情,我想,應該就是朱先生口裏的天外異寶。”

對牛複明的話,我自然相信,如此重寶,連各種奇異事物都能吸引過來,何況最為貪婪的人呢?隻不過我搞不明白,各朝代都把這件事作為最高機密,牛複明的祖上何以知曉?

我很想知道牛複明的先人是誰,是否與我有關係。但是我不能問他,免得他們懷疑我。

春兒忽然問朱待言:“如果我們不往回過烏龍河,而是向別的方向,難道就沒有路可以出去嗎?”

他這句話問到了關鍵點上,我們之所以冒險前來這裏,就是為了尋找別的出路。

朱待言苦笑道:“沒有。隻有你們來時那一條路。”牛複明插嘴說:“朱先生在耍我們吧?”朱待言奇道:“為何這麽說?”牛複明一笑說:“大家還記得咱們剛進忠王府的時候嗎?陽光明媚,天高雲淡,明明就是連通著外麵。朱先生怎麽說沒有路呢?”

我們一下驚覺過來:對呀!光顧得聽朱待言的辛酸史了,連這麽大的事情都沒想起來。這朱待言太可恨了,居然把我們所有人都騙倒。薑還是老的辣,畢竟牛複明比我們經驗豐富得多。

朱待言並沒有任何慌亂,他哦了一聲平靜地說:“是這樣的,這裏的山峰有一處奇特的地方,在某個地方有一大塊極其純淨透明的水晶,它依附山勢,鑲嵌於山體外側。而其下麵有一個小孔與山腹內相連。當年劉伯溫發現此構造後認為大有可用,冥思苦想了好久好久,又經過大量計算,最後得出一個結果,可以把外麵的天日引進洞裏。他召集了許多能工巧匠,在這裏搭建了百丈雲梯,到達上麵。經過複雜施工,終於做成了一個巧妙的機關。這個機關關閉後,洞內便再無任何光線進入。而開啟,則可引入外界天光。當時我不想讓你們走,才啟動了開關,關閉了天光。”

我們恍然大悟,原來古人利用了小孔呈像的物理原理,製作出了這樣一個裝置。這在今天算不得什麽,但是在幾百年前能做出來,簡直不可思議。可笑我當時還以為朱待言能夠顛倒日夜呢。

王若溪問道:“我們到這裏算安全了嗎?那忠王會不會派人來追?”朱待言說:“自然會追的。不過隻要我們過了烏龍河就安全得多了,王府的人一般不過河。本來我想咱們快逃,先過了河再說。可是不和你們說明白,你們自然不會帶我一起走。”

他說的很是,如果不事先說明白,我們確實難以與他為伍。

這時,手電光照到了水麵,烏龍河到了,一個棘手的問題擺在我們麵前:怎麽渡河啊?先別說寬闊的河麵我們帶著王若溪能否遊過去,單是裏麵的的食人魚,怕是我們就不一定應付得了。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我轉頭問王若溪:“你會遊泳嗎?”她看著漆黑無邊的水麵,咬了一下牙說:“我會!”我知道,她心裏害怕的。但無論怎麽樣,比呆在這裏嫁給絲竹怪要好。

朱待言忽然說:“你們不用著急,離這裏一裏多地處有船,府裏人渡河要用到,隻是有兵把守。暫且試試我能調動不。”我一聽大喜,但轉念一想又不對。既然這裏有兵把守,那我們渡河過來,為什麽沒有人發現呢?

一邊向船方向走,我一邊把這懷疑提了出來,朱待言一笑答複說:“他們肯定發現你們了,隻是他們的職責僅僅是看管船隻,別的一切與其無關。”

恰在這時,黑暗中一個陰冷的笑聲響起:“嘿嘿!你們還能走得了麽?”

我們所有人都渾身一震,回頭看時,幾個大紅燈籠排成一排在我們身後亮起。借著燈籠和手電光,我看到,無數兵丁模樣的人擺成方陣,整齊地站在我們身後。兵丁前麵,是一個四十來歲、寬袍大袖的人物。這個人距離我們不足五十米左右,從他身上,透出一股淩人的氣勢。不用任何人介紹我也知道,他,就是朱待言的哥哥,那個忠王府的主人。我不知道什麽原因,對他們一點也沒有發覺。

心知無路可逃,我們各自舉起了武器,瞄向對方。忠王對我們絲毫不在意,眼睛直盯著朱待言冷笑道:“弟弟,跟我回去,念在我們是兄弟的份上,我不會太難為你。”

到了此時,朱待言並沒有驚慌,他臉色平靜地說:“我們大明朝已經沒有了,就算你完成任務,拿到了東西,也無法向皇上交差了。這麽多年來,我們一直在這暗無天日的山腹內勞作,我早已經厭倦了,我希望看到外麵的藍天白雲,聞到外麵的氣息,請哥哥放了我吧。”

忠王聞之大怒道:“一派胡言!膽敢咒我大明,就算你是我同胞弟弟,也斷然不能容你!你們這些人快快束手,否則將會死無葬身之地!”說著話,他帶領著兵丁慢慢向我們圍過來。

牛複明握著槍厲聲道:“不要過來,再往前走開槍了!”我們每個人都沒有選擇,隻有背水一戰。當然,對這些非鬼非人的異類,我們或許根本沒有勝的機會。

在牛複明的暗示下,我們麵對忠王,慢慢向停船方向退去,希望奪船逃命。忠王自然看出我們的意圖,但並不著急,他的人手握刀劍等兵器,呈扇形向我們越逼越近。

牛複明低聲問朱待言:“這些人能不能打死?”朱待言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他的表示讓我心裏一沉,感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