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再見到林緒時,我們隔著鐵欄,伸手握在一起,互相看著,沒有說一句話。一會,便有日本鬼過來帶走了林緒。而我的手中多了一個小紙團。

回到我的住處,確定沒有任何人暗中觀察後,我躺在**,背過身,臉朝牆壁,用身體遮擋住,悄悄打開了紙團。

仍然是我送出的那張紙,上麵還是我當初記錄摩爾斯碼的一串串符號,無論正麵反麵,都沒有一個字,隻是紙片破損得厲害,破了許多小口子。

我不知道在林緒搞什麽鬼,雖然她沒有筆,不容易寫字,但也不至於把紙片弄這麽破呀。隻有好好收藏著,說不定以後會派得上用場。

懊喪之餘,我想把紙片收起來,留待後用。手一晃之間,我忽然發現那些破損的小口子似乎有一些規律,並不是雜亂無章。急忙湊近了看,心裏不由一陣狂喜:那些小口子排列整齊,組成了一行行細若蚊蠅的小字。

林緒這個機靈鬼丫頭找不到筆,用尖物劃開紙麵,以裂口組成文字。文字是這樣寫的:試驗過後,所有人性情大變,凶殘暴虐,似已非我族類。我幸外出,未參加試驗。我藏身櫃中,不敢出去,恐被加害——中野英夫。

至此我才明白,當年日本人進行了一次匪夷所思的試驗。不知道什麽原因,試驗出了問題,使那些日本兵變成了可怕的日本鬼。而中野英夫有幸躲過了這場災難,當時四周都是非人非鬼的怪物,他怕被害,躲在櫃裏不敢出來,最終死在了裏麵。但他的意誌一直支持他死去的軀體,以摩爾斯碼方式向外界傳送著信息。看來他是個可恨又可憐的家夥,本來以侵略者的身份來到中國,最終又被他非人非鬼的族人所累,死在了這裏。

讓我迷茫的是,當年的日本鬼做的到底是什麽試驗呢?居然這麽厲害,讓人變成半人半鬼,最終成了骷髏?中野英夫的話讓我感覺日本人在這裏建設軍事基地的原因有些眉目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必定和這次試驗有關係。這可能是個極大的軍事機密,以至於日本早已投降,這些日本鬼還在繼續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之所以他們的營房等建築全部塗成黑色,我想應該與防天外異物質輻射有關。

現在看來,這個危險的項目可能仍然在進行中,而牛複明便是來負責的。分析到這裏我後悔不已,這件事早已經不是個人的事了,無論是不是祖訓,相比起國家安危來,都不值得一提。我早就應該告訴林緒,讓她把消息迅速反應到北京,讓政府來接管此事。現在倒好,弄得我們身陷圇圄,自身都保護不了,無力傳遞什麽消息了。

這裏依舊沒有白天晚上之分,我沒有鍾表,不知道時間,隻是憑感覺大致判斷。睡不著覺時,我苦思應對日本鬼的辦法。我知道,他們之所以什麽都沒有問我,是在利用我對林緒的愛來摧毀我的意誌。等到我意誌崩潰後,他們會逼迫我做事。到時候他們會讓我明白許多我想知道的東西。

這對於我來說,未嚐不是個機會。如果我做出一副樣子,讓他們感覺我已經失去了抵抗意識,要一心為他們服務,說不好就會找到事情的突破口。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出來別的辦法。

我決定就這麽做,利用牛複明想要摧毀我抵抗意識的心態,從他們那裏得到我想要得到的東西。

我又仔細想了一遍具體實施的辦法及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保證林緒的安全是最重要的,無論計劃成功與失敗,都不能給林緒帶來危險。我決定從下次見到林緒時開始實施計劃。

睡覺時候,朦朧間,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鑽入我耳朵裏:“李遠峰,你還好吧?”

開始我以為在做夢,但這聲音一直不停地叫了許多遍。我一驚,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那個聲音居然還在耳朵裏叫著。

我從喉嚨裏擠出一點點聲音問道:“你是誰呀?”那個聲音極快地說:“我是朱待言,在離你不遠的地方。”我急忙問道:“你也被他們捉住了?”朱待言說:“他們捉不住我的,我很安全。我想把你救出去。”我大喜,沒想到這家夥居然能夠躲過日本鬼的耳目潛進來,看來的確不是普通人。

我問他別人呢,他說春兒他們都出去了,出去後怎麽樣他就不知道了。我又說:“你是不是故意害我們啊?你說日本鬼被限製行動自由,怎麽都是活的呢?”朱待言急道:“我哪知道是怎麽回事?你們當中有奸細,你還來怪我?”

他說的不假,我無言以對。換過話題,不說這了。我問他:“你打算怎麽救我出去?”他說:“我還沒有想好呢。”我歎了口氣說:“哪有這麽容易呀?這裏還有我一個好朋友呢,除非連她一起救走,否則我絕不一個人走。”他愣了一會才說:“讓我想想吧,慢慢尋找辦法。”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去見林緒之前,我表現出來煩躁不安的樣子,在屋內來回走動,搓著雙手。我想,一定有雙眼睛在暗中觀察著我。我要讓他們感覺到我急切的心情,這是我計劃的開始。

見到林緒時,我們四手緊緊相握,手指扣在一起不分開。短短的相見時間很快就到了,有人來拉我,要把我們分開。我們不說話,手緊緊拉著,他們拉了幾次都沒能拉開。我事先並沒有和林緒溝通我的計劃,事實上,我也沒有想讓林緒知道。這樣更真實,成功的可能性會更大。而林緒與我不分開,對她來說完全是真心的表現,她眼裏的憂傷讓我的心都要碎了。

最終,我們還是被分開,但是我覺得我們的表現達到了預期目的。

接下來的幾次見麵,我們更加難舍難分,每一次分開都像生死離別一樣。我相信,暗中盯著我們的人嘴角肯定掛著一絲冷笑。

這一天見過林緒後,我表現得很鎮靜。回來時,我告訴跟隨的日本鬼,我要見牛複明。日本鬼能夠聽懂我的話,他去後不久,便回來,用手勢示意我跟他走。

一間較為寬敞的房間裏,牛複明坐在一張桌子後麵的椅子上,坐得筆直,一幅軍人模樣。天花板上的電燈放射著幽冷的光,照在牛複明身上。牛複明手裏拿著一隻茶杯,卻沒有喝,一動不動坐在那裏,像是入定的老僧。他可能在想事情,見到我進來,身體也沒有動一點點。我沒有驚動他,在屋裏靜靜站著。

大約五分鍾後,他回過神來,和我點頭打招呼,示意我坐下,並給我泡了一杯茶,但他沒有開口說話。我知道,他在等我開口,因為是我來求他。

我決定不再和他比忍耐力,直截了當切入正題。我開口說:“你說吧,需要我做什麽?”他哈哈一笑說:“爽快,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不用繞圈子。”我鼻孔中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牛複明在以一個勝利者的身份取笑失敗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