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三分鍾半時，我已經感覺到胸腹間沉悶的壓力。那是缺氧的明顯症狀。我邊遊動邊運動全身氣血，來調節缺氧帶來的不適。運行之下，果然很有效果，胸腹間壓力立時減輕。

再遊出一分鍾後，我感覺已經向上遊了不下百米。而我潛泳的時間也接近五分鍾，達到人類潛水時間極限了。

我還能夠堅持，一口氣息調勻，讓氣血放慢流動速度，這樣身體各機能需要的氧氣量也會減少。然而運動耗氧量太大，我就算服過仙丹，終究還是皮肉之身，沒有修到金鋼不壞，我還是需要氧氣的。

越往上遊，我對空氣的渴望越大。心肺間已經像著了火，燃燒得痛苦不堪。

根據我的估算，我已經潛遊了將近七分鍾。這是正常的人所不能達到的。胸腹間悶得要炸開，頭腦開始迷糊，頭上血管都感覺到了隱痛。

多麽想把頭探出水，深吸一口空氣啊！可惜向上試過，整個洞都沉在水裏，根本沒有一絲空隙容我探出頭。

這個時候我知道事情危急了，向上遊去，尚不知道還有多遠。向下回去，我已經往上遊了近七分鍾，就算順流，至少怕是也要三四分鍾。堅持不住了，我已經達到了體能的極限，我快要完了。

心思恍惚之間，我想到了我的親人、愛人、朋友。這次怕是真的要和他們永別了。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的下場。我對於他們來說，隻是失蹤了。我終於完成了祖上的遺願，但是我沒把柳軍師他們帶出山洞，最終，我與他們一起埋葬在了這裏。或許我的身體在不被水中巨物吞吃的情況下，會從陡瀑流出，那樣，我也算帶柳軍師他們出洞了。一切的風雲變幻都是暫時，我們最終的歸宿隻有一個地方，那就是無窮無盡的虛無。

我忽然又想到一物，無憂綠萼！現在隻要打開小盒，無憂綠萼光芒照射下，我想我會恢複體力，奮力前行到達洞外。

心念至此，我激動不已。我手忙腳亂地解下背袋，試圖拿出小盒打開，放出綠萼光華來救我一命。

忙亂中我忽然想到，打開盒子讓綠萼沉在水中，是否能發生作用，綠萼是否會毀於水中，我一概不知。情急之下來不及考慮，暫且一試吧。我盡力保護好裝柳軍師遺骨及方賈二人牌位的油布包，不讓其進水，然後拿出了裝綠萼的小盒子。

盒子打開後綠萼在水中隻發出米粒般大小的光芒，根本無法照射到我。我心灰意冷，無奈地關上盒子用油布包好。

到現在為止，我深深明白，我把我自己送入了一個死扣之中，無可破解。一切都無可挽回了，齊天峪爆炸，引發地下奇異物質發生反應，引起毀滅世界的災難已經無可避免。我這個大家都盼望的奇人，這個能夠破解齊天峪大難的唯一人選，現在就要沉入碧波，與蝦蟹為伍了。

神智漸漸迷糊，身體似乎已經麻木，沒有感覺了。但是我手腳仍然在機械地擺動，讓身體向前遊動。或許我死了，四肢還會保持這個遊動的姿勢好久，沒準會讓我死去的身體遊出山洞。然而，這些不是我能夠看到的了，假如有人看到一具遊動的屍體會被嚇壞。然而從將要熄滅生命之火的我來說，的確有可能發生。

就在我要失去最後一點意識時，在我口中紅珠光芒照射下，就在我的身體下麵不遠處，我忽然看到了水底。黑黃相間的洞底帶著點點斑痕，恰是山岩的顏色。

大喜之下，雙足著地，站到了地麵。然而，頭還是抬不起來，洞頂仍在水中。

絕望間，我知道事不可為。我大限將至，生命到今天將要結束。我盡力了，今生雖有遺憾，但沒有後悔。1945年蘇聯紅軍攻克柏林的時候，有個年輕的德國士兵在寫給他媽媽的信中這樣說道：媽媽，我盡力了。

在失去知覺的那一刻，忽然我感覺有了劇烈變化，腳下踩的地麵突然迅疾地向前移動起來。我猝不及防，身體一下向後翻過來。恰在這時，我從水下看到，一個像是帆船風帆形狀的物事隨著腳下快速移動的洞底一並向前。我意識中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伸開雙臂，一下摟定了風帆再不放手，任其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向前拖動我的身體。

水流滑過耳邊，如同秋冬季凜冽的寒風，帶著呼呼的聲音。我身體像是飛了起來，除了雙臂抱定風帆外，身體已經與地麵平行，速度太快了。

隻有短短幾秒鍾時間，忽地一下，我衝出水麵進入空中。我出來了！我出了山洞，來到了外麵遼闊的水域！我活了！兩世為人，我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我從嘴裏取出紅珠深深吸了一口氣，身在空中四周看時，漆黑無比，什麽也看不清楚。

轟地一聲，身體猛地又從空中墜下，砸在水麵，形成巨大的波瀾。我不知道怎麽了，為何腳踩的洞底會快速移動？為何會有個船帆一樣的東西把我帶出了山洞？雖然不是它主動要帶我。為何我會一下竄出水麵又落下來？

幾下一聯係，我馬上明白，是那水中巨物，在我快要窒息時它恰巧經過我身下，把我帶出了山洞。全力遊動的它，速度比我這個將要死去的人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僅僅幾秒鍾時間，便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扯了回來。

死而複生的我，心裏感慨萬千。每每在我絕望無助時候，偏偏會化險為夷。看來上天也不願意眼看萬千蒼生隨著齊天峪大爆炸而消逝。上天或許真的留了一條生路給我，讓我曆盡萬難，把大難消於無形。

心神安定下來，我開始研究這載著我逃出山洞的風帆及下麵黑黃相間的地方。手摸處，下麵非常柔軟，正是皮肉的感覺。而懷中的風帆，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魚鰭。

紅珠照射範圍有限，黑暗中我看不清巨物整個身體，感覺像是條大魚。其身體之龐大，在紅珠光芒照射下，前後都隻見其背，難見首尾。我懷中抱定的正是手臂粗細、風帆樣向上直立的鰭。

多虧在巨物躍出水麵時我深吸了一口氣，巨物落下時，迅疾便沉入水中，快速下潛，我再想呼吸已無可能。

大驚之下，我放開懷中的鰭，想把身體升起到水麵。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的衣服被鰭上許多倒鉤勾住了，一時竟掙脫不下來。

水下的我像風中落葉，被巨物帶著向前猛衝，速度之快幾乎讓我睜不開眼睛。

我幾次掙紮都不得解脫，心裏焦急之下，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刀，欲把衣服全部割開，然後脫身。

便在這時，巨物轉而向上遊動。它在巨大的身軀擺動之下，像箭射一般，身體劈開水波，不一會就竄至水麵。我防止它再度下潛，邊呼吸邊急手忙腳地解開衣服被勾住處。

剛一解套，巨物不出所料，果又下潛。水流激**之下，它遊走了，再沒有回來。

我身處茫茫黑水之中，辨不清方向，不知道該往哪裏遊動。那處來時潛艇潛過的水道不知道在哪裏，我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水裏也不知道有沒有可怕的食人魚，如果有，我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了。總之，我像是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完全不知道怎麽辦了。好在身上雖有衣物，浸水後濕濕冷冷裹在身體上，浮力卻還很大，我幾乎不用力便可漂浮於水麵。

仔細感覺之下，這裏的水幾乎不流動，我想找出水流方向逆向遊動很難。確實，這無邊無跡的大水僅通過差點要了我命的一處窄洞流出，其在洞外的流速實在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