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十五分鍾後，我來到了通往長途汽車站的公交車站。又過了十五分鍾，來了一輛公交車。我上了車，找地方坐下，車啟動，緩緩往長途車站方向行去。

我回家有兩條路線，一條繞個大圈，從縣城方向轉過去，車程要三四百公裏，倒幾次車。如果時間趕不對，或是乘客多，弄不好得一天時間。最近一年多沒回家，聽姑姑說直接往北的公路修通了，近了一、二百公裏，雖然還要轉一次車，畢竟是好多了。但我從來沒走過，路大部分修在崇山峻嶺之間，比較危險。

六點半，到達長途車站。提前我查詢過了，七點有車，這個時間剛好。買票、候車、檢票、上車。7點03分，按公共汽車的時間來說，車基本上比較準時地出發了。我按照坐位號，坐在車右側靠窗位置。車上乘客有二十幾個人，並沒有坐滿。在我旁邊，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一看就是普通的農村人，臉上布滿生活的蒼桑。在我後麵有兩個人，靠窗的是個35、6歲的中年男人，目光深沉。他旁邊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搖頭晃腦地在聽MP3音樂。前麵是兩個衣著靚麗的青年男女，男的年紀大概在二十五、六歲樣子，女的看樣子比男的小二、三歲，很漂亮，身材苗條，麵孔白淨，一頭長長的像瀑布樣的烏發。二人全是夾克衫配牛仔褲，腳穿旅遊鞋。男人身背旅行包，是長途旅行的裝束。其它坐位的有幾個看樣子是城鄉往返的農民工，有幾個探親訪友的樣子。

時間正值上班高峰，路上車輛很多。好在長途車站靠近城市西南角，車子費時30多分鍾，在一個臨時車站又接上幾名乘客後，開出了市區，駛向郊外。

春天雨後的清晨，溫度適中，不冷不熱。清新的微風透過打開的車窗玻璃縫，輕輕拂過耳際，帶著癢癢的舒適。太陽從東方地平線升起，把一縷縷暖暖的陽光拋向大地。享受春天，真是無限美好。

一路之上，除了坐前麵的像是對象的兩個人常常嘻笑輕語，別人都沒有說話。車是輛半新的宇通客車，乘員大概在30人左右。駛入郊區後，路上車輛漸漸少起來。車子偶爾停下，上下一兩個人，然後保持時速六七十公裏，不緊不慢地前行。瀝青路麵平坦、整齊，十幾米寬。車子行駛起來好像船在寧靜的水麵滑過，一點顛簸的感覺沒有。一些早起趕車的人可能沒有休息好，在這安靜、寬鬆、舒適的環境裏，背靠著座椅，進入了夢鄉。

由於環境特別安靜，前麵兩個人交頭接耳說話已經能大致聽清。兩個人都是北京地方口音。女孩說：“那地方真的好玩嗎？你有沒有騙我？”男的說：“我也沒有去過，隻是聽別人說那裏好玩。深山密林，野兔、狐狸、鬆鼠、蛇、野花、野生蘑菇等等等等，反正是好多好多。”女孩聽這話，呼吸加重了，感覺心裏很激動：“真是太好了！我好喜歡！有沒有狼啊？”男的說：“現在哪還有野狼啊？就算有又怕什麽？有我呢。”女孩說：“當然了，有狼的話先吃你。你那個頭，兩三隻狼一頓也吃不了，我當然就沒事了。”男的笑罵：“臭丫頭咒我啊？”女孩嘻嘻笑起來，不再說話。又過了一會，女孩又問：“咱們去了住哪？有賓館嗎？”男的說：“有啊，五星級的多了。保證住得下你。”女孩說：“呸！跟你說真的呢。快說，有沒有？”男的說：“這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放心吧，就算沒有，咱們也可以住當地人家裏。現在好多家庭經濟條件都不錯，房子又寬又大，幹幹淨淨。飲水都是地下水，幹淨清亮，冬暖夏涼。山珍野味天天包你吃夠。比你在大城市裏強多了。跟我開開眼界去吧。”女孩吸了一口氣，顯得無比神往。一會，女孩又說：“估計洗澡是個問題。你說呢？”男的說：“這有什麽問題？燒一盆開水，兌上涼水，我給你洗。包你渾身舒服。哈哈！”女孩用手捶了男的一下：“要死啊你？我洗澡的時候你乖乖給我滾外麵望風去。敢有一點小動作，小心你的狗命！”這一對小情侶一看就是出來遊玩的，聽話語就知道兩人很有感情，但都很規矩，雙方沒有什麽手腳動作。我閉上眼睛，讓暖暖的陽光照著，耳朵裏聽著前麵兩人嘻嘻的小聲說話，心裏很是寧靜祥和。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聽到一個女聲說話：“睡覺的醒醒，山口鎮到了。這裏是本車的終點站，請大家拿好自己的東西下車。”

我看看手機，時間顯示9點15分。我拿上自己的包隨著別人下了車，向旁邊的候車室走去。我要在這裏轉車去我的老家黑鬆林鎮，像這種汽車站，售票窗口一般開在候車室裏。同往候車室的有四五個人，其餘人向站外走。那對小情侶和剛才坐我後麵目光深沉的中年男人與我一道走進了候車室。

買票的時候知道，這些人的目的地大都是我的老家——黑鬆林鎮。看來真的像姑姑說的那樣，現在城裏人想過過農村生活，呼吸新鮮空氣，吃點城市裏吃不到的純綠色食物，觀賞野外純天然的風景。這就形成了圍城效應：城裏的人想出來，城外的人想進去。不過說實話，這些年農村的變化很大，再不是以前吃不飽穿不暖的時代了。就拿我老家來說，近萬人的鎮子，半數蓋起了高大、寬敞、明亮的磚房，戶戶接上自來水，電話、電視、電腦、手機非常普遍，一些人家還買上了汽車。由此看來，不管有些人怎麽說國家政策、社會風氣不好，生活水平的巨變擺在眼前，這比任何形式的口頭爭論都更能說明問題。

從這裏坐上這班車，中途不用再轉車，就直接開到黑鬆林鎮了。那裏是本次車的終點站。

買完車票後時間是9：20，正點發車時間是10：00，中間還有40分鍾，我有時間在車站附近走走。這個叫山口的鎮子我以前沒有來過，但聽說過這裏。它位置大概在北京、河北的交界處，再往前就是河北省，同時，也將進入山區，所以這裏叫山口。看樣子這個鎮比較繁華，估計這條公路是山外各種貨物進山的主要通道，山口鎮也就成了貨物集散地。現在這個時間，鎮上人頭湧動，好不熱鬧。我並不知道後麵的路況如何，根據我的經驗，盤山公路走一百幾十公裏大概要將近三個小時。

我買了點麵包茶蛋，還有一些老家不常見的水果，準備車上吃和帶回家。9：45時候，大家上車。這輛車比較破舊，也小了些，估計最多能坐30來人。上車的人也不太多，就二十來個，因此並不擁擠。大家沒有按座位號，各自找合適的位子坐下。我坐在了右側倒數第二排靠窗口，那對小情侶坐在隔我一排的前麵，目光深沉的中年男人坐在最後排角上，還是我的正後方。不知道為什麽，我對他們三人有意無意中多了些留意。

車10：00準時出發。這回車上熱鬧了許多，不少人都是同路，嘻嘻哈哈說話。後麵的中年男人像剛才那樣，目光深沉地看著窗外，前麵隔排的小情侶依舊小聲嘻笑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