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勝裝作大驚說:“二位別嚇我了,哪裏有相貌這樣善良的水匪?二位隻是漁人罷了。”展鍾惡聲道:“別裝了,給你一袋煙時間好好想想,到時候再不說,就別怪我們了。”

這句話正合了劉永勝的心思,他需要一點時間來磨斷手上的繩子。於是他低頭不語,似是陷入了艱難的思想鬥爭中。暗裏,他雙臂用力,在船棱上磨著繩子。

還未到一袋煙時間,二人便迫不急待地圍過來要劉永勝交待。劉永勝裝做無奈,開始給他們胡編起怎麽進洞來。編得一半,被那展鍾聽出破綻,大怒間,二人揮起手中木槳,狠狠朝劉永勝頭上砸來,顯然是要取其性命。

在這時,劉永勝手上的麻繩已經快斷。見木槳擊來,他大吼一聲,雙臂一震,將麻繩掙斷,身體稍轉,躲過木槳站起身來。二匪大驚,稍一停頓,繼續舞動木槳擊打劉永勝。對於雙手脫開束縛的劉永勝來說,對付此二毛賊如探囊取物一般。雖然在山洞裏受盡饑渴,又在水中漂流,身體損耗極大,但麵前二匪仍然遠遠不是其對手。這說不好要歸功於展鍾所賜的半斤燒酒了。念及二人劫物不說,還欲對自己下殺手,想必平時也會殺傷其他人,於是下手毫不留情,幾下子便將二匪解決掉了。

劉永勝自他們身上找回自己的物品,又在船上找到些吃食,上了岸,一路打聽,往黑鬆林鎮方向尋去,他要再度進山,找尋他的兄弟們。

走了數天之後,他孤身一人,來到了齊天峪腳下。令他欲哭無淚的是,這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再也找不到進洞的位置了。包括進洞前他們住過的山洞、洞口的巨石等等一切參照物,被無數巨石填滿。他猛然想起來,在山洞裏時曾經發生一次強烈地震。肯定是地震震落了山石,把一切都埋葬了,就連留在洞外的小四也是蹤跡皆無。

劉永勝仰天長歎:“蒼天負我!”本欲就此了斷,忽又想起自己曾經對弟兄們發過的誓言,無論如何,一定會回來找他們。就算自己今生無力進洞,後世子孫也要完成自己的心願。再者,幾個兄弟舍了性命不要,換得他一人獨活,一方麵是因為自己對他們不薄,另一方麵,也是家中臥床昏睡的女人在等自己。

他痛哭一場,指天發誓說:“兄弟們,我不給你們修墓立碑,直到找到你們為止。蒼天在上,黃土在下,我劉永勝立誓在此,絕無更改!”

然後他孤零零,淒淒然轉向歸程。來時候一群人,回去隻他一個。那種心碎的感覺,實在是常人難以體會。

待到得家中,他才知道,大約就在他從山洞中隨瀑布流出,漂於河上時,他的女人已經耗盡了最後一點精力,撒手離去。據家人說,女人臨走的時候,雙眼流出了淚水。她不甘心啊,本不想走,想等他歸來,然而已經油盡燈枯了。

劉永勝聞聽這些後,想到為了救她,搭上了一幫兄弟的性命,居然最後連麵也沒見著,自己這些年做的都是什麽事啊?何如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她西去?傷痛攻心之下,吐出大口鮮血,當即昏死了過去。

他醒來後,性情大變,整天不與人交談,把自己鎖在屋裏,不知道在做什麽。一個月後,有故人來訪,見到他時,嚇了一大跳,他整個人瘦得隻有皮包骨了,臉皮緊緊包在臉骨上,像極了骷髏。

不久後,他突然要成親,隨便選得一家女子便迎娶過門。待女有身孕後,他就離了家,從此不知所終。在他留下的物品中,除了那張老羊皮圖外,還有一個本子,上麵完整地記錄了這次行程。其中有許多地方,是他後來悟到的東西,他還提出了許多進洞後應該采取的方式方法,以避開一些危難。

本子的末頁有交待,他的後代無論是男是女,必需要去齊天峪尋找他的兄弟們。如敢不從,他無論在天上或者在地下之靈,將會報複其後人。另外他把洞中得到的物品分成了五份,三大份兩小份,每一份注明送到何處,正是給柳軍師等五人安排的。

他家中本有些積蓄,不會因為生活而發愁,因此他並沒有留給自己後人什麽。隻有那顆紅珠,他特別交待,將來交給自己的後人,帶其進洞,絕不許遺失。

趙四爺講到這裏,停頓了下來。沉默一會,他接著說:“我之所以把進洞過程給你講這麽詳細,你知道原因嗎?”我在暗中搖頭,想起來他看不見,輕聲說了句:“不知道。”他說:“因為日後你要進洞!”他一句話把我徹底驚呆,我顫抖著說:“為什麽我非要進洞?”他聲音低沉地說:“因為你並不姓李,你姓劉!你便是劉永勝的後人!”

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幾乎坐不住,要摔倒下去。趙四爺雖然看不見我,但是他從我呼吸斷定我心智混亂,幾欲暈厥,不由怒道:“你是劉永勝的後代,有些出息行不行?想你祖上當年何等英雄?你卻”後麵的話他雖然沒有說出來,我也知道他想說什麽。我強自把住心神,顫聲問:“怎麽能證明我是劉永勝的後代?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他沉默了一會,開口說話:“劉永勝是你爺爺的父親,你太爺爺!我是你爺爺的過命之交。你也應該叫我爺爺的!”

平靜了一會,他又說:“當年劉永勝失蹤後,大家都猜到他去齊天峪尋找他的弟兄去了,從此再無任何音信。你爺爺到十七八歲時,家人把劉永勝留下的物品拿出來給他,他才知道了整件事情。於是他開始研習一些將來用得著的手段。待得結婚生下你父親後,便約了一些過命交情的人同去齊天峪完成劉永勝交待的事情。我,便是其中之一。”我聽得又是一驚,說不出話,聽他繼續往下說:“我們整整在齊天峪呆了一年之久,也沒有找到山洞入口。其中經曆了許多怪異事物。某一天,我們正在山上尋找時,忽然來了一幫日本人。

其實我們並不認識日本人,隻是平時到山外鎮上采購東西的弟兄經常聽人說日本人要過來了,他們殺人越貨之類,並知道了日本人的衣著相貌特征,由此推斷出來是日本人。我們本來藏著,不想讓他們發現。但還是被一個日本人無意中撞進了我們躲藏的樹叢裏,衝突就這樣爆發了。在衝突中,日本人仗著人多勢眾,武器也精良,打死我們好幾個,但是我們個個都會些武功,依仗著地形複雜,我們比他們熟悉,也讓他們死了好幾個人。後來我們漸漸抵擋不住了,日本人衝了過來,大家一場混戰。便在這時,日本人身後突然響起了槍聲。在他們身後,居然還跟著一些人。我們不知道這些是什麽人,但是從他們向日本人開槍來看,肯定不是敵人,至少在對待日本人上可以這樣認為。

他們的出現,分散了日本人注意力。但是藏寶圖還是給日本人搶了去。你爺爺把紅珠和你太爺爺寫下的本子交給我,讓我帶著回去,將來交給你父親,然後找個合適的機會,躍起來撲倒了那個懷揣著圖的日本軍官,試圖搶回寶圖。二人扭打之間,沒成想竟滾下了山崖。

日本人失去領隊,眼見天色晚了,四周又有敵人,不敢戀戰,搜尋了一會便撤走了。我們剩下的兩個人也順著山坡往下搜尋了好久,什麽也沒找到,於是回了家。從後麵向日本人開槍的,我們始終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他們救了我們一命。”

趙四爺說到這裏,我回想起來奶奶和我說過的話。日本人進山,出了問題,幾個人滾下崖來。爺爺半夜揣著寶圖回家,這一切都吻合了起來。我突然之間感覺到這世界在冪冪之中,早有天意安排。按照趙四爺的話,寶圖自我爺爺手中遺失,然後經黑鬆林鎮的我爺爺和奶奶之手,又重新回到了我手裏,這一切是多麽得巧合,巧得讓人不可思議。

趙四爺沉了一會又接著說:“我接受了你爺爺的委托,回去尋找你們家,未驚動你家人,先在旁邊找地方住了下來。

由於受你爺爺的重托,我經常在暗中關注你家。如果你家有什麽危難,我便會在暗中替他們消除掉。這樣一直過了二十來年,直到你父親長大。我未料到,你父親天生身體積弱,平時站立都困難,什麽事也做不了。絕望之下,我暗想:莫非你祖上的誓言在你父親一輩要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