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非我真實

要說到真正的知己,嚴洛川應該算一個。

隻可惜……這輩子估計是再也見不到他了。這幾年,她早已失去了關於他的所有聯係方式——就算是有,她也絕不會再回去找他。

她當初離開的原因,就是因為現實與理想的差距太大,她已經從內心深處徹底地否定了所謂的“有情飲水飽”。縱使現在回去找他,他又能原諒她當初的離開麽。

但是陳書卻也沒有料想到,在接下來她將要承受的痛苦中,嚴洛川卻是唯一一個能同時感應到她的痛苦的人,並且在午夜被驚醒的時刻,出於直覺,拚命地打電話給李歡。

可惜,那一頭卻總是傳來關機的聲音。

早在無數次被午夜的鈴聲打擾之後,李歡就學乖了,一到深夜十一點,沒有什麽特殊事情就立刻關機。他不是聖人,也不是神仙,優先把自己的正常生活放在別人的事情之前,並無可指責。若不是因為韋香途的號碼也就那麽幾個關係密切而且找他們一定是有急事的人知道,他甚至會讓韋香途也關機。

於是第二天早上,李歡開機之後看到短信提醒,不由得吃了一驚——有一個陌生號碼,在一夜之間,給他打了幾十個電話。他有些忐忑地打回去,等了許久,才終於有人接了。

“你好。”李歡猶豫地開口。

“李醫生。”對方的聲音很是沙啞,“我……過幾個小時去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

李歡還想問些什麽,對方卻掛斷了電話。

皺著眉放下手機,他感覺這不是一個惡作劇。

其實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病人,曾經有個女孩患了很嚴重的抑鬱症,甚至於經常有輕生的念頭,所以那一段時間,她經常半夜打電話跟他傾述。可是後來那個女孩再也沒有出現過——或許,她終究沒有能逃脫心魔的糾纏。

可是最近……也沒有這麽嚴重的病人來過啊?

李歡看著手機,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負罪感,心想,不然,以後晚上還是開機吧?

那一頭的嚴洛川掛斷了電話之後,卻依舊睜著眼睛,躺在**,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一夜未眠的他簡直頭痛欲裂,可昨夜半夢半醒之間看到的一切,依舊讓他無法入睡。

可是不行,不能再這樣了,他必須睡下來好好休息,才能有精力去幹接下來的事情。

從午夜十二點開始,他躺在**,恍恍惚惚地,卻看到了陳書。他似乎感覺陳書就像以前一樣靜靜地躺在他的身邊,可是那心跳,卻跳得好快。

“川……我在……這裏……食人街……”

“小書?!”

他驀然起身,身邊的場景,卻變為一個修羅煉獄般的場景——幾個披頭散發的人,各自被鐵鏈鎖在屋子的角落,她們的肢體都是殘缺的,身上的衣服滿是血漬,兩個聲音,一男一女,在門外用著非常漫不經心的語氣在聊天。

“這麽做,合適嗎?統一地從那個地方弄這些人過來,不怕引起注意?”

“怎麽會呢?根本不會有人來找他們的。你知道麽。在把他們帶來之前,我就已經查清楚了,這些人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而且是孤兒出身,沒有親人,也沒有特別好的朋友,也沒有結婚。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錢,沒有地位,哪怕忽然人間蒸發了,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光是這樣就夠了嗎?”

“當然不夠。我想,還需要在殺他們的時候,讓他們感受一下吧。要讓他們的鬼魂變成四凶鬼,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轉瞬間,嚴洛川又感到,自己似乎又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一個奇怪的單人宿舍,沒有窗子,隻有門上焊了鐵欄的通風口。一張床,一張桌子,**躺著一個銀發的老人——準確地講,是被綁在了**。但是那個老人不安而惶恐地睜著眼睛,望向天花板。

的聲音從床下傳了出來,黑色的影子也漸漸地蔓延在了房間的地板上,猙獰的黑色小怪物就在影子裏活動著,他們的表皮似乎是腐爛的,像淤泥一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著散發出腐爛味道的黏液。而且在漸漸地,漸漸地往上升,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你們……你們是地獄的魔鬼……”

嚴洛川還未能作出對這個地方的恐怖景象的判斷,便赫然發現,這裏又換了場景。

是一個類似教堂或者中世紀宮廷大殿的地方,隻是這個地方燃燒的是黑色的蠟燭,一個水缸裏赫然浮著嬰兒的屍體,倒懸的十字架放在一個祭壇上,隻是上麵居然有些貓頭鷹、癩蛤蟆之類的動物。地上滿是慘白的骨頭。而大殿的一角,居然放著幾個籠子,籠子裏都是些十一二歲的男孩女孩,未著寸縷,頸上套著狗鏈。籠子旁邊拴著的卻是真正的狗,而且都是些大型的狗。

這是……

“黑彌撒,這是黑彌撒!”

陳書恐懼的聲音忽然響起。嚴洛川卻隻是皺皺眉——他並不了解什麽叫“黑彌撒”。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這些隻是幻覺。

在這個場景裏呆的時間比之前長很多,因此他冷靜了下來。聽到陳書的聲音,他並不感到驚恐。

但是接下來,他卻也聽到了陳書勉強冷靜下來的聲音。

“這些是什麽東西,唐先生?”

“你放心,這隻是一些我幫你做的資料而已。而且裏麵的某些場景並不完美。”另外一個聲音響起,卻是那個在第一個場景裏聽到過的男聲。

“為我準備的?是要我……在沒有經曆這些事情的情況下,去感受那時候那些人的情緒嗎?”

“……你很聰明。”

“這隻會是徒勞無功,我的感情是比較淡漠的,看再悲慘或者再感人的電影我都不會有多大觸動。”陳書冷然道。

“不……我想,你隻是對別人的事情冷淡而已。但是……如果是你自己的話……”

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嚴洛川忽然感覺自己就這樣半夢半醒,分不清真實和虛假。而又切切實實地,開始跟在陳書身後,輾轉於許許多多痛苦的場景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