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節外生枝

莊倩看著左孟冷冽的眼神,不由得往後縮了縮——她是不是做錯了?

印象中的莊子夢並不高,而且也沒有左孟這麽健康的身體,就算是變性手術,也不可能改變得這麽徹底。

難道左孟說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但是左孟看了她一會兒,眼神卻又黯淡下來,勉強撐起一絲溫柔,道:“乖,別鬧了。”頓了頓,又道:“我們幹脆結婚吧。”

“結婚?”

左孟點點頭,道:“是的,結婚。”他撫上莊倩的臉,道:“別管李歡和韋香途那兩個人胡說八道什麽了。你隻要相信我說的是真的就行。”

得到了這個承諾的莊倩自然是喜出望外,頓時就把一切拋到腦後去了:“可是,你姨母……”

“沒什麽的。”左孟搖搖頭。

他和這個“姨母”不僅沒有真實的血緣關係,而且也沒有多少感情。“左孟”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他連陌生人都不是,他什麽都不是。

但是他又偏偏出現在這裏,以這些認識他的人認知和感覺為媒介,以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姿態出現在這裏。

這一切都歸功於他得到的那塊玉版,左孟有時候會想,真要問的話,究竟是這個玉版給了他一個幻境,還是化出了左孟這個幻影?

不過,這已經是南柯道人這種修仙者研究的命題了,左孟更相信,把握現在才是最好的抉擇。南柯道人曾經要他在想脫離幻境的時候就告訴他,他就收回自己的法術,不再壓製玉版的煞氣,讓一切回歸真實。左孟覺得,南柯道人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因為這個美妙的幻境實現了他想要的一切,雖然有缺憾,卻依舊是最好的,他不想離開。

暑氣的炎熱越來越讓人喘不過氣。韋香途已經開始忍不住了。她買了一個浴缸,基本上沒事幹就泡一泡。這說不清是潔癖還是享樂主義的舉動連李誌都看不下去了,敲著浴室門大義凜然地指責這簡直是在浪費水資源和時間,浪費生命。韋香途則充耳不聞,實在不耐煩了,才喊道:“李歡,你快來把這個企圖騷擾你女朋友洗澡的小帶走,唧唧歪歪跟唐僧似的。”

“我擦,你個老女人,誰媳騷擾你啊,我要上廁所!”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要上廁所就說嘛,非得七彎八拐,你以為你在發表中央講話?”韋香途這才覺得理虧了,聲音也緩了下來,“你等下,我就穿衣服出去。”

李誌鬆了一口氣。李歡也從樓下走了上來。李誌瞄了一眼李歡,忽然道:“李叔叔,你最近沒有去找你的心理醫生嗎?”

“啊?昨天剛去啊。”李歡皺眉道。

“那我怎麽感覺你最近老是悶悶的。難道是碰到什麽極品病人,讓你很糾結,去找心理醫生開解也沒有用?”

“天氣熱嘛。”李歡若無其事地道。

這時,韋香途也出來了。李誌對李歡說的,她自然也聽到了。不過最近她也是有點魂不守舍,所以沒注意到李歡的異常。現在李誌這麽一說,她也忽然感覺是這麽回事。一邊向客廳走去,一邊找著措辭,但是還沒等她開口,李歡卻道:“對了,徐麟夕剛才來電話說,下周末希望跟我們聚聚。”

剛好走到客廳的沙發旁,韋香途便坐了下來,道:“哦,這樣也好。我們也好久沒見麵了。”她抬頭看看李歡,在兩人目光對視的一瞬間,她卻感覺李歡似乎在隱瞞著什麽讓他憂心的事。

“你怎麽了?”

韋香途終於也忍不住開口問。李歡卻依舊搖搖頭,強笑道:“沒什麽。”

韋香途看著他,幾次啟唇,最後說出來的卻是:“有事就說,我不會治內傷。也別把你的醫生當成無所不能的超人。你自己也清楚,你在麵對你的病人的時候,也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幫助他。”

不知道為什麽,李歡忽然感到輕鬆了許多,終於不再笑得那麽勉強,道:“你是在關心我麽。”

“是。”韋香途點點頭,“坐下來吧,站著說話不累嗎?”

李歡便坐了下來,卻隻是和韋香途聊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他最近確實有解不開的煩心事,而且還是關於左孟的。

在莊倩到訪之後的那天晚上,左孟就給他打了個電話,以“電話谘詢”的名義,跟他說了整整兩個小時的話。左孟說的事情,跟莊倩說的事情差不多——左孟自稱在七年前去象郡旅遊,碰到正在上高中的莊子夢,就和她發展了一段戀情。然後他出國了,回國後知道莊子夢死了,很傷心,但是知道莊子夢最好的朋友莊倩現在過得很不如意,就按照之前莊子夢托付他的,幫她“照顧”莊倩。而他一直沒能忘記莊子夢,感覺對於別的女人都不會再有感覺了。他本身對莊倩的感情也最多是一種寄托式的戀情。但是莊倩希望跟他結婚,他沒有拒絕……本身這個情況的病人李歡不是沒接觸過。但是偏偏這個病人,是身世迷霧重重的左孟。

這一切太巧合,太匪夷所思了。

現在最明智的選擇,或許就是選擇相信左孟的說法。相信左孟確實隻是巧合和莊子夢有過一段故事,然後他又巧合地是梁太太的外甥,然後莊倩也隻是意外來到了李歡的診所。因為如果這些都不是巧合的話,那這一切的事情是越想越可怕。越想越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個無解的幻境中,自己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哪怕是活生生的東西,都可能在下一秒,變成了另外一個事務。

剛開始在莊倩來訪的時候,李歡隻是為韋香途和莊子夢之間的感到煩惱;而韋香途漸漸從過去走出來之後,李歡卻陷入這個泥沼。他在無意中知道的東西太多,也越來越發覺這事情確實詭異。

偏偏這個事情,他不能如實地向自己的心理醫生描述,因為他知道,他的心理醫生根本不會理解。

說出來很可笑,他發現自己真是個挺好的醫生——如果自己的病人真的遇到了靈異事件,可以直接說,而且他也能解決。但是當他去看醫生的時候,卻不敢直言。不是每個醫生都能處理這種事情的。

醫者不能自醫,真的挺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