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渭源城

林晚一邊笑一邊伸手推了推盧俊昭:“你身上熱——那你說說這賬冊有什麽不一樣?”說著將手邊的賬冊往盧俊昭跟前推了推。

盧俊昭將林晚鬆開了些,低頭看著賬冊,擰起眉,一本正經地朝林晚說道:“這個,要清楚些,進出時辰、銀錢、品相和統管交貨的人這些都寫清楚了。”

林晚看盧俊昭一臉正經嚴肅地分析,笑得眼角都彎了起來,眉角神采飛揚,身子顫動著靠在盧俊昭胳膊上,手扯著盧俊昭的胳膊好容易止住了笑意,眉眼彎彎亮亮地仰頭看著盧俊昭:“朱七給你的賬冊不是這樣的?”

林晚臉上的笑意和銀亮的眸子看得盧俊昭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眼裏柔軟一片,一手抱著林晚往自己跟前攏了攏,讓林晚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一邊微微搖了搖頭,朝林晚笑道:“朱七的賬冊我都不看。是先前盧平每年交賬,父親讓我看過,一張紙上全都是字,我不耐煩看那些。”

“你不看,總得有人看!”林晚笑著掐了盧俊昭一把,“這活兒說不定就得派給我了!哎,你說說,別的姑娘家出嫁都是在家理事,指揮掌櫃們打理嫁妝鋪子給自個兒賺錢,偏偏我還得累死累活幫你看賬冊!指不定什麽時候還得給你養著這個姑娘那個姑娘的,你說我這是不是吃大虧了?”

盧俊昭哭笑不得地任林晚掐著,見林晚後頭越說越偏。忙抱著林晚急急地哄道:“沒那些姑娘!阿晚,你跟別人不一樣,我隻喜歡你……”

林晚眼裏浸滿了笑意,額頭輕輕碰了碰盧俊昭的下巴。心裏柔柔軟軟的溢滿了溫暖甜蜜——這是他的丈夫,他願意對她好,哄著她,疼著她,僅僅對她溫柔細語。

“你身上熱!”林晚聲音溫軟,推了推盧俊昭的胳膊,身子往後頭挪了挪。

盧俊昭見狀低笑出聲,一手圈住林晚的腰肢,一手重新拿了蒲扇,邊扇邊哄道:“阿晚。我給你扇風。你看。我不鬧你。”

林晚無奈地嗔了盧俊昭一眼,轉而又翻起了手邊的賬冊和信件。

南邊過去的海船利潤超乎想象地豐厚,貨物供不應求。匯然錢莊也在連城立了分號。南北兩邊的商人嗅到了利益,有不少打著主意要到連城一帶試一試手。

林晚目光漸漸專注起來,細細理著冊子上的條條總總。

盧俊昭目光溫柔地注視著林晚的側臉,手上的蒲扇一輕一重極有規律地搖晃著,思緒卻也慢慢飄開了。草原八部和北燕在元江一帶僵持,胡萬達和周青那邊送了信,尉遲敬德領著兵卻處處受北燕朝廷牽製……這對盧家是好事!

周明穩穩地駕著馬車,在越來越熾熱的日光中一路往金安城而去。

與此同時,盧家的大隊車隊已經到了隴川府。周川趕著馬連奔了兩天,後頭又慢悠悠地晃著鞭子。趕著馬車“軲轆軲轆”慢搖搖地搖到了渭源城。

渭源城知縣何展鵬老早就帶人迎出了城門口,伸長了脖子望著車隊漸行漸近了。

何展鵬眼見長壽從後頭車子上串了出來,顧不得臉上一層一層的汗,胡亂地用袖子抹了兩把,慌忙迎了上去。

何展鵬皮膚黑不溜秋的,個子不高,站在城門口遠遠看著就透著股匪氣,若不是一身官服,指不定還被人認成土匪!

“二爺和二少夫人……”剛迎上去碰到長壽,何展鵬望著前頭的馬車還沒來得及問話,胳膊肘已經被長壽拉著,人被拖著往旁邊站了站。

“大人且留步,爺和夫人走了幾天也累了,大人看,是不是先進城歇下要緊?”長壽順勢朝何展鵬長揖著行了禮,一邊抹著臉一邊嘿嘿笑著建議道。

何展鵬聞言忙點了點頭,拍著長壽的肩膀讚同道:“還是你小子說得對!院子早就收拾好了,我這就去請二爺和夫人。”說著邁開步子就要往馬車前奔,一臉急切和興奮。

“唉唉唉,大人莫急!”長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何展鵬的袖子,在心裏無語地哀嚎了一聲,這爺和夫人去了平梁府,車廂裏人都沒有,打哪兒去請人?

“爺說了,今兒就不見人了,直接去住處就行。”長壽眼睛也不眨地“傳了”不知誰說的話,拉著何展鵬低聲勸道,“爺那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更何況今兒還有夫人,都累了一天了……”

何展鵬聞言眼睛眨了眨,忙點著頭應道:“這話說的是!二爺倒沒事,夫人肯定受不住。聽說京城裏的貴女門都是嬌生慣養……”

何展鵬叨叨嘮嘮地邊走邊嘀咕,聽得長壽一陣氣悶失語,恨不得一腳踢上去讓這位直愣子醒醒神!在爺眼裏,夫人一根頭發都是好的,還容得了外人這麽念叨?

“哎,二少夫人究竟長什麽樣啊?日後是不是就跟著二爺在咱們渭源城住著了……”何展鵬無知無覺,興奮好奇地嘀咕著,“你小子說說,二爺前頭還不準咱們提親事,如今就成親了……”

見何展鵬越說越興奮,越扯越沒邊,長壽無力地吐了口悶氣,伸手拽著何展鵬的袖子,無奈地勸道:“大人快別念叨了!爺和夫人是天作之合。咱們爺是萬眾挑一的,夫人自然樣樣也都是好的。”

“那是那是!”何展鵬點著頭,一臉讚同得不能再讚同的模樣。長壽被何展鵬這頭點得一時無語,隻搖著頭放了何展鵬的袖子,任由何展鵬嘀咕去了。幸好這會兒爺不在!

何展鵬一路小跑到車隊前頭的馬車跟前長揖著行了禮,又笑嗬嗬地請了“二爺和二少夫人”進城,也不管車廂裏有沒有人應。自顧自地招呼著一隊人進了渭源城。

周川目不斜視地駕著馬車進了城門,後頭的馬車安靜地跟了上去。一行人在夜色籠罩下繞過一條大街,到了街角處一間十分古樸幽靜的大院子。

長壽跟著周川的馬車一路進了二門,不大一會兒出來跟何展鵬說了爺和夫人要休息的話。讓何展鵬先回去了。

何展鵬樂嗬嗬地點著頭應了,又吩咐院子裏的人趕緊離了去,這才帶著管事出了門。

“老爺,二爺和少夫人過來了,要不要去跟盧大管事帶個信兒?”轉出巷子,何展鵬身後的兩個管事對視了一眼,遲疑了一陣,其中一個堆出笑臉上前遲疑著問了一句。

“給他帶什麽信兒?”何展鵬頓住腳步,眉頭蹙起扭頭瞪著身後的管事教訓道,“二爺是主子。什麽時候爺的行蹤還要跟一個管事報備?”

管事的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忙囁嚅著連連認錯:“是小的想岔了!”

何展鵬眼裏聚齊些銳利。盯著管事的看了一陣,扭回頭重又邁開步子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住。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明兒你去外頭莊子,給老爺我好好守著收些莊稼上來!”

先前說話的管事頓時一淩,心裏沉了又沉,張了張口卻半個字也不敢多說,隻得滿心苦悶地跟著何展鵬,無知無覺地在大街上挪著步子。

他就不該多這句嘴!

街角的另一頭,一處精致的小院子裏,盧大管事盧平神色平靜地聽了小廝的稟報,眼裏波瀾不興,吩咐小廝下去了。讓家裏服侍的婆子掩了門,在院子裏轉了兩步,臉上的表情凝重了些,轉身進了書房。

不多時,盧平大兒子盧成安也進了書房。

盧平五十來歲,卻是白麵虯須,眼神十分明亮有神,氣質內斂,看著像個儒雅相公。盧成安與父親有六分相似,長相俊朗,比父親多了些年輕人的不羈和恣意。

“二爺和二少夫人過來了。”盧平示意盧成安坐了。

盧成安忙替老父和自己各自倒了杯茶,想了想,笑著接話道:“聽說二少夫人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那也是少夫人!是主子!”盧平的麵色沉了沉,語氣卻不怎麽淩厲,反而透著些無可奈何。“王爺先前就讓人傳了信,這隴川府的馬場和礦山該交給二爺打理了。二爺向來不理會這些庶務,這事兒必定是交給二少夫人。”

盧成安目光微閃,一手托起茶杯慢慢地轉動著,默了片刻,語氣緩慢地笑道:“甭管是交給二爺還是二少夫人,哪有主子親自來管這些庶務的道理?說到底,不都得要人管著?不過就是常年往來的賬冊再給二爺和二少夫人那兒多謄一份罷了。北邊的生意這麽大,若真是交給一個小姑娘,王爺也放心不下吧。”

盧平擰著眉頭搖了搖頭,看盧成安眼裏一閃而過的不以為然,心裏微微歎了口氣,聲音平靜地敘述道:“王爺是讓程老四來傳的話,程老四從小跟著王爺。”

盧成安心頭一淩,手上不穩,茶杯差點落了下去,忙一手托住茶杯放到了桌子上,茶水灑出來,濺了一手。

盧平見狀眉頭又擰得深了一分,看著盧成安教訓道:“不管怎麽樣,那是主子,咱們都得敬著些!你那些想法先放下!二少夫人頭一次來北邊,你去看看鋪子裏有什麽東西,挑些出來給二少夫人送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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