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一個兩個

“大人以為如何?”林晚端著茶杯慢慢抿了一口,笑容可掬地又問了徐錄文一句。

“老朽……”徐錄文眼珠子動了動,忙將手裏的茶碗放了下來,站直了身子,磨著牙恨恨地吸了口氣,忍了又忍,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多謝夫人好意。隻是……”

不等徐錄文這“隻是”二字說完,林晚便裝作沒聽見一般笑著站起來,突然出聲道:“大人言重了!我都說了,不說這些謝不謝的。大人這麽一說,我倒覺得擔子重了,恐給大人挑的人大人不滿意。大人還是快說說您到底中意哪樣的姑娘?我也好比著大人的要求找。大人放心,北邊閨秀眾多,總能給大人找個性格溫婉會照顧人的。”

林晚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兒,聲音不急不緩,氣定神閑,卻讓人插不進話。頓了頓,見徐錄文漲紅了臉,瞪著眼珠子張口就要反駁,林晚笑眯眯地提高了聲音道:“大人這會兒可不是害臊的時候!雖說您年紀大些,可我和爺也算得上是過來人。大人若是有中意的姑娘,不妨跟我說一說,或者我直接給大人找個德高望重的媒人替大人起提親,您看可好?”

徐錄文一口氣哽在喉嚨口,咽也咽不下去,直哽得臉紅脖子粗,胸口的怒氣和尷尬憤懣一個勁兒地往腦門上衝,眼珠子直直地盯著林晚,突然一梗脖子,哼道:“老朽不成親,夫人好意老朽心領。老朽就不用您費心了。老朽告辭。”說著扭開身子,腳下一轉,整個人似風一般嗖的一下飄了出去,眨眼間便奔到院子裏。逃似的踉蹌著腳步奔出了院子。

長壽愕然地看著徐錄文驚慌失措的背影,隨即捂著肚子哈哈哈地笑了出來,直笑得倚著門框站不住腳。

笑得渾身無力之際,又聽得無力林晚慢悠悠地喚了一聲:“長壽。”

長壽忙一咕嚕順著門沿爬了起來,捂著肚子邊笑邊抬起手胡亂抹了一把臉,吸了吸鼻子,憋住了笑意轉進屋。

“你去何大人府上,”林晚揚了揚眉,眼裏笑意分明,顯然是心情極好。話到中途又突然改了口。疑惑著問道。“何大人家有主持中饋的夫人沒有?”

長壽疑惑地哎了一聲,忙應道:“回夫人話,何大人今年雖說二十有八。但尚未娶親,老母前年過世。因此,家中無主持中饋的女眷。”

林晚肩膀一鬆,揉著眉頭無奈地歎了口氣,揮著手意興闌珊地囑咐道:“算了,這樣吧,你去請何大人過來一趟,就說夫人我看中了幾家閨秀,想請他幫忙找個人問問。”

長壽一臉笑意,嘿嘿笑著應了。

午後。何展鵬穿著件藏青色的常服揣著滿肚子疑惑到北榮院請了安,小心地坐在客廳下方的椅子上,屁股隻挨著個邊,目不斜視地盯著茶碗裏的茶湯出神。心裏卻納悶開了,夫人這麽大張旗鼓……不對,是精挑細選地,還說看中了幾家閨秀,難不成是替二爺挑人?可二爺和夫人才成婚沒多久,這也忒快了點……

“何大人送過來的名冊我都看了,粗略一看,那些姑娘個個都是好的。”林晚笑著開口打破了沉靜。“今兒請大人來也是為著爺交代的事。爺身邊的軍師徐錄文徐大人,何大人認得吧?徐大人年紀也不小了,如今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爺惦記著要給他說一門親事。哎,我這剛來北邊,對徐大人的脾氣秉性和愛好又不甚清楚,與各家女眷也尚無往來,今兒才委屈大人跑一趟,就是想聽聽大人的意思,看怎麽給徐大人挑個好的,趕早去提了親,也算把徐家眾人和爺的心事了了。”

何展鵬心裏咯噔一下,打了個顫,張著嘴麵色呆愣地望了林晚一眼,手腳僵硬著有點沒反應過來。給徐錄文說親?還讓他當參謀?那個古怪老頭若是知道了,還不剝了他的皮!

何展鵬暗自吸了口氣,心裏涼了半截,突然意識到,他也是年紀不小卻沒成親的人!這徐錄文的親事一過,下一個該不會輪到他了吧?二爺這個黑麵閻王成了親,現在開始打他們的主意了?

此事,不妥不妥……何展鵬咽了口口水,眼珠子動了動,心裏飛快地盤算著,麵上卻恢複了一臉恭敬,十分為難地跟林晚攤手道:“夫人容稟,不是下官不願出力,實在是,咳咳,這事兒為難得很。下官畢竟是個男子……這男婚女嫁的事向來是女眷安排,中間又有媒婆來回說和,下官也確實不大懂這些。若是說差了一句兩句,不僅害了徐大人,也損了夫人的英明。”

“何大人所言,”林晚似笑非笑地掃了何展鵬一眼,心裏好笑,頓了頓,突然歎了口氣,“也並非全無道理。既如此,這事兒我也不為難何大人了。這麽著吧,我跟著爺來隴川府也有近一個月了,這渭源城也轉了大半圈兒,隻是各家府上還沒怎麽走動。正好入了秋,趁著天氣涼爽,進了八月,我打算在這院子裏辦場茶會,請各家夫人和姑娘們都過來樂一樂。大人府上可有熟悉各家各府的管事?我想跟大人借個人來幫忙,也就不麻煩大人親自來了。”

何展鵬鬆了口氣,不讓他插手就好,連連點頭應道:“有的有的,不止一個,我都給夫人派過來。”

“一個就夠了,多了我也用不了。”林晚笑著揚了揚手,眉角微微上揚,聲音裏帶著似說不清道不明的揶揄笑意。“聽說何大人也尚未娶親,不如大人到時候也來坐一坐。看看可有哪家姑娘合眼?”

“不了不了!”何展鵬急得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慌忙地站起來跟林晚拱手長揖。“下官多謝夫人好意,隻是母喪未過,不宜娶親,下官還是先等一等。”

“這事兒是我疏忽了。”林晚麵色嚴肅地點了點頭,說著又悄然一笑,輕輕淺淺,似春風拂麵,卻看得何展鵬莫名地打了個顫。“也罷,大人母孝明年年初就過了吧?大人放心,我先替你留意著,若有好的,等過了明年開了春,我再替大人問一問。”

“下官……多謝夫人厚愛。”何展鵬苦悶地泄了氣。匆匆忙忙跟林晚告了辭。趔趄著步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轉出了北榮院。

林晚有些莫名地看著何展鵬垂頭喪氣的背影。疑惑地皺起眉,跟長壽奇道:“這徐軍師不願娶親也就罷了,怎麽我瞅著何展鵬也不想娶親?”

“夫人不知。這個,嘿嘿,”長壽一臉賊笑,彎腰垂手慢慢往前蹭了一步,清了清嗓子道,“何大人先前議過一門親,那邊也是個書香門第的姑娘,外邊傳說模樣好性子也好。北邊不比南邊,規矩沒那麽多,這姑娘家在街上偶爾也能露個臉。小的聽說有一回何大人可巧就在街上碰見這位姑娘了。兩人互不知情,結果也不知怎麽的,就打起來了。何大人,咳咳,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去就沒再說這門親。後頭外頭傳言何大人不知禮數,性子又暴,加上何家那時候家道中落,倒沒幾家閨秀願意跟何家議親,這親事也就耽擱了下來。後頭何家老夫人臥病在床,何大人管著渭源城的大小事,又要回家看顧老夫人,也是沒心思,這老夫人不在了,又守了兩年孝,如今……便是這樣了。”

說到後頭,長壽有些同情地歎了一聲,默了片刻,又瞄著林晚的臉色支支吾吾地咳道:“有一回何大人跟爺喝酒,小的隱約聽何大人提了一句,說是想找個性子柔和,真正知冷知熱的,也不拘是什麽身份,隻要家世清白,人好就行。可北邊這些貴女,性子是爽朗,但忍不下氣,京城裏那些更不容說,嬌生慣養,一個比一個脾氣大,惹不得,還得小心哄著。依小的之見,沒準兒,何大人是,咳咳,被打怕了……”

林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想象著一身匪氣凶神惡煞的何展鵬被一個柔弱小姑娘壓著打的場景,越想就越可樂。

晚間,盧俊昭從軍營裏回來用了飯又沐浴洗漱了,同林晚坐在榻上下了盤棋。林晚笑著將白天的事說了,說道徐錄文和何展鵬的反應時邊說邊笑,眼角彎彎的,眼淚都浸了出來。

盧俊昭也跟著勾起了嘴角,伸手替林晚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子。

“徐錄文那頭宜早不宜晚,咱們多留個心,替他看看。徐成林說了,也不拘是什麽書香府第,隻要家世清白,性子柔婉,能守本分的女子就好。”盧俊昭拈著棋子頓了頓,朝林晚笑道,“何展鵬那頭不急。”

林晚從棋盤上歪著頭眼眸晶亮地看了盧俊昭一眼,挑眉笑道:“徐成林怎麽想著逼徐錄文娶親了?按理說徐家這一輩也有子嗣繼承……徐家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家嫡支無人了。”盧俊昭眼裏掠過一絲冷笑,“徐家當年走錯了路,差點滿門抄斬,好在還留了幾個小輩。徐成林當年妻離子散,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徐家嫡支就徐成林三兄弟。徐成山去了南邊,徐錄文是他們家老二,先前被人抓了把柄,徐成林求了人將徐錄文送到北邊祖籍頂了徐家旁支一個小輩的名。”

盧俊昭說得簡單,聲音平板,林晚卻聽得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三十年前,徐家是北邊第一大族,如今卻凋零得不成樣子了。身在風口浪尖的世家,容不得半點有失!

“阿晚,你別多想,盧家跟徐家不一樣……”盧俊昭看著林晚凝重的臉色和眼裏浮出的擔憂,心裏也跟著揪了起來,下了榻繞道林晚伸手輕輕攬著林晚,聲音溫和地安慰起來。“我會好好護著你,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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