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離間(上)

“在下懇請王爺三思!”齊先生延言辭懇切,直直地跪在地上竟是不肯起來了。

“先生這是幹什麽?”梁王無奈又惆悵地歎了口氣,忙站起來伸手去拉齊先生,“先生快起來……先生的心意,本王明白。先生真是遠見卓識,可本王畢竟是王爺,得為陛下分憂,哎,先生快起來吧,你讓本王想一想,這事兒,輕易推脫不得……”

齊先生抬起頭,麵色焦急恐慌中帶了幾分痛心疾首,“王爺,這事兒不能應!您就是不為自個兒著想,也要為世子爺,為北燕百姓想想。你若是這麽一去,北燕,必定易主啊!您讓這天下百姓,讓您的子孫後代如何自處?皇家百年的基業不能就這麽拱手相讓啊!王爺三思!”

梁王麵上苦笑,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角,仿佛是被齊先生說中了一般,頹然而無力地往後靠在椅子上,眉頭緊鎖,一聲接一聲地歎氣。沉默了良久,才又伸手拉了齊先生起身。

“先生快請起。先生這話真是,說得本王無地自容。先生對本王對北燕百姓的一份心意,本王心領了。先生起來吧,這是大事,總得容本王多想想。”

齊先生重重地歎了一聲,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長歎一聲站了起來,重新坐在梁王下首,麵色憂慮而懇切地看著梁王。

梁王滿臉疲憊和無奈,隻眯著眼睛,眉頭緊皺,一聲接一聲地歎氣。

還未等齊先生再次開口,屋子外頭,管事的弓著腰站在門口朗聲回了話:“王爺,那個藥材行的安掌櫃已經被帶過來了……王爺看,怎麽安排?”

梁王嗖的一下張開眼睛,同齊先生對視一眼。齊先生麵色一素,忙起身建議道:“這人,王爺不妨讓人仔細問一問。若是能問出個一二三來。興許對王爺是大利。”

梁王點了點頭,“本王倒要看看,這安掌櫃究竟打的什麽主意!先生與我一道吧。”

齊先生忙行禮應了,轉身收好木匣子,跟在梁王身後出了院子,直接往小書房去了。

別院外頭,門房的小廝也不知原委,見王府的管事帶了人來,便客氣地將兩人引到了小書房去。

那管事的讓小廝下去了,朝安掌櫃招了招手手。目光四下掃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囑咐道:“你今兒這禮送得不大對。王妃說了。看在你這幾年守本分的份上,已經跟王爺求了情,別的,你自己掂量著辦。若是由別人冒了你的名,你可別稀裏糊塗替人頂了罪,早些說清楚要緊。王爺向來不喜歡跟下人繞彎子,你自個兒說話長點心眼。”

安掌櫃長得臉圓耳寬。笑起來眼睛都能眯成一條縫,確實是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聞言忙感激地朝管事的拱手行了一禮。

“多謝大管事提醒,小的雖粗鄙,但一定不敢忘恩。還請大管事讓王妃放心,小的心裏有數。”說話間,笑著拉了管事的胳膊,不動聲色地往管事的手裏塞了個荷包。

管事的手指微微捏了捏掌心的物件,眉頭一揚,反手拍了拍安掌櫃的肩膀。笑道:“你自己有數就好,我今兒還有差使要忙,就不多等你了。你回了上京城,早些把該安排好的事兒都安排了才是。”

安掌櫃忙不迭地點頭應了。“大管事放心,請王妃也放心,去年藥材行裏生意還過得去,這都是托王妃的福,小的定不敢忘。這眼看著就到上元節了,小的已經讓人備好了節禮,到時候還請王妃笑納。”

管事的眼裏帶著笑意嗯了一聲。“你有心了!那我今兒就先走了,安掌櫃自個兒留心。”說著拍了拍安掌櫃的肩膀,揚手招來院子裏候著的小廝囑咐道,“這是福源藥材行的安掌櫃,王爺發了話,你領他去見王爺吧。”

小廝唉一聲應了,引著安掌櫃轉過走廊,進了小書房所在的院子。。

安掌櫃謝了那小廝,又笑眯眯地往小廝手裏塞了個小銀裸子,那小廝瞪著安掌櫃看了一眼,眉頭挑了挑,不動聲色地收了東西,語氣客氣地提醒道:“這是王爺的書房,你放規矩些!王爺喜歡老實人。”說著也不管安掌櫃的反應,抬腳就往前走。

書房門口早有小廝候著,見院子裏的小廝引著安掌櫃過來了,又進去稟報了一聲,隨後才出來點著安掌櫃,昂著頭,語氣不怎麽客氣地喝道:“還不進去?”

安掌櫃也不惱,朝那小廝客氣地道了謝,這才進了屋。

這屋子說是小書房,實則是打通的四間屋子。裏外各兩間,看著就寬敞得很。安掌櫃規規矩矩地站在門邊上,低頭彎腰,一手疊在肩上行了個大禮,滿臉的憨厚笑意:“小的安泰山給王爺請安。”

書房裏一時悄無聲息,好半晌才聽得一聲隱著怒氣的冷笑聲:“安泰山?你倒是好大的膽子!”

“王爺明鑒!”安掌櫃身子一顫,忙不迭地跪了下來,聲音惶恐而焦急地請罪道,“小的做生意本本分分,一直謹小慎微,小的實在是……”

安掌櫃說到此像是被卡住了一般,臉上漲得通紅,隻張著嘴,急得臉紅脖子粗,卻半點沒說出一句話來,最後哎呀一聲,索性跪在地上跟梁王磕了幾個頭。

“還請王爺明鑒!”

梁王冷眼看著安掌櫃磕得額頭通紅,眼神微微沉了沉,冷聲嗬斥道:“明鑒?本王還冤枉你了不成?”

說著,晃當一聲,梁王已經揚手邊將桌邊那紅木匣子撂在了安掌櫃跟前。

那匣子砰地一聲掉落到地上,滾了兩圈,蓋子也被撞翻了,裏頭的玉印和絳紅料子直接滾了出來。

安掌櫃被嚇了一跳,身子跟著顫了顫,再定睛一看腳邊的紅木匣子還有滾出來的玉印跟料子,頓時張大了眼睛,滿臉駭然和惶恐,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連手指都顫抖了起來,好半晌才恍然回過神,一撲通趴在了地上。聲音惶恐顫抖地告饒道:“王爺饒命啊。這東西……這……小的真不知道是……這匣子……不是小的!”

“不是你的?”梁王哦了一聲,語氣平淡,卻明顯含著絲讓人呼吸不暢的威嚴壓迫。

安掌櫃咽了口口水,嗓子幹澀,似被堵住了一般,半晌才勉強從喉嚨口擠出一句話來:“不是……是,是小的一個老友,托小的往王府送……”

“既然王妃說你老實,本王就姑且信你一次。”梁王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目光淩厲地盯著安掌櫃追問道:“那人呢?”

“就在小的家裏住著。”安掌櫃這回總算說話利索了點,渾身顫抖著。麵上一副掩飾不住的心驚惶恐,也不等梁王再問,搜腸刮肚似的,全都交代了,“小的……那人……小的跟那人做過一回生意,他姓譚,小的還以為是個好人……那人說想在上京城開個鋪子。央小的給找個門路,小的怎麽也沒想到他要害人。小的糊塗,小的該死,王爺恕罪!”

梁王麵無表情地看著安掌櫃跪地求饒,站起來一腳踹了過去,喝道:“把人給本王帶過來!若是有一個字假了,哼!”

“小的萬不敢隱瞞王爺,句句都是真言。”安掌櫃忙又在地上磕了幾個頭,一臉的擔憂恐懼。

梁王根本沒理會安掌櫃。直接吩咐了外頭的小廝,讓人去安掌櫃家裏將那位“正主”請了過來。

安掌櫃麵色慘白地癱坐在書房門口,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突然一暗,安掌櫃恍然抬起眼來,看見來人時突然一陣暴起,抬手就抓住了來人的衣襟,臉色瞬間漲紅了,眼裏冒著火氣,怒斥道:“你居然害我?虧我一直誠心待你!你……”

安掌櫃說著,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拎起來人的衣襟,一拳頭揮起來就要打過去,被隨後跟上來的小廝一把握住了拳頭。另兩個小廝左右架住安掌櫃,將兩人拖了開來。

“此事是在下未與安兄說清楚,還望安兄諒解,安兄放心,譚某定不敢連累安兄。”那才剛進來的中年人語氣歉疚地跟安掌櫃拱手道了歉,又麵色平靜地朝梁王作揖行禮道,“還請王爺喜怒,在下並無害人之心。這玉印是南邊新出的極品羊脂白玉,這樣模子的印鑒也有好幾方;那料子也是南邊新紡的。王爺知道,南邊風俗與北燕到底不同,這料子在北燕,是極像北燕陛下的朝服料子,可南邊人向來喜好奢侈,也無需忌諱紅色,才紡出了這等相似的布料。此中誤會,還望王爺容在下細說。”

梁王冷眼看著麵前這個身材魁梧麵容粗狂卻不失禮數的中年人,半晌才冷哼一聲,滿室都是令人窒息的壓迫。

梁王又朝幾個小廝揮了揮手,幾個小廝會意,忙拖著一臉憤怒的安掌櫃出了書房。

“你不是北燕人?”梁王盯著譚掌櫃看了一瞬,語氣篤定中帶了些冷厲。

“王爺慧眼。”譚掌櫃麵上仍舊帶著笑意,仿佛絲毫沒察覺到梁王的不悅一般,隻恭恭敬敬地又長揖著行了一禮,這才不緊不慢地笑道,“在下姓譚,出身於隴川府,是個正正經經的生意人。此番前來,也是奉了我家主子之命,來給王爺傳句話。奈何一直沒找到門路,這才出此下策,還請王爺見諒。”

“秦人?”梁王目光微微一跳,隨後挑了挑眉頭,眼裏帶了幾分冷意和諷刺,“本王素聞秦人狡猾,如今倒真是見識了!哼,北燕和大秦是死敵,本王豈能聽你一個秦人挑撥是非!”

“在下汗顏。”譚掌櫃不卑不亢地笑著接了一句,又站著拱了拱手,語氣頓了頓,才抬頭看著梁王笑道,“王爺此言差矣,大秦和北燕去年年初才簽訂了議和盟書,也說不上是死敵。倒是北燕同草原那邊從去年就一直僵持著,小仗不斷,一連打了十幾場,北燕駐軍卻未前進一步,個中緣由,在下一路上也聽人說了些,仿佛是太後壓著不讓尉遲將軍用兵。在下還聽說,北燕太後近日生辰,朝廷各大官員爭相送禮。而去年王爺祝壽,朝廷有近一半大臣似乎是礙於蕭家的威勢,未敢親自前來道賀。在下身份卑微,隻能暗自替王爺扼腕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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