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 改朝換代

盧俊昭的折子遞上去時恰逢成名帝歿了,朝廷忙成一團,內閣壓了不少折子,連帶著盧俊昭這一份自然也被壓了下來。是以朝廷眾人對北邊的狀況根本就不得而知。

成名帝殯天後,宮裏又是一場動亂,隔天早朝魏相就在朝堂上當眾宣讀了遺詔。陳弘正眼睛凹下去,有些精神不濟地站在魏相身後,一言未發,直到魏相把遺詔宣讀完畢,才站出來附和了一聲。

相比於陳弘正的沉默,顧長文卻是滿眼紅絲,頗有些不善地盯著魏相。大殿裏從頭到尾都彌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氣息,群臣戰戰兢兢地候在殿中,一個個都極有默契地禁了聲。

崇安侯林致遠的“病”這回也不得不好了,隻臉色卻還是十分憔悴,麵黃肌瘦,沉默寡言,眼神無光,連精神也有幾分恍惚,不知道的還以為崇安侯府鬧了饑荒,旁邊的人看見林致遠這幅模樣也不好去搭話。

從元宵節宴開始。禁宮裏上演了一場鬧劇,群臣都戰戰兢兢的,即便成名帝立了太子,這懸著的心也沒落下來。繼而剛出宮又得了南北城門口鬧了動亂的消息,膽子小的差點沒能站穩,好些女眷們本來在宮裏就受了一場驚嚇,驟然再聽到這話,頓時暈了一大片,內侍和各家丫頭婆子們手忙腳亂將人扶起來,一直到淩晨,京城裏才恢複了片刻的寧靜。

一連好幾天,不說京城裏各位大人們小心翼翼,就是恁事不懂的小老百姓也察覺到了不對,紛紛躲在家裏沒敢出門。

這當頭,人人心慌意亂,以致於崇安侯府的動靜竟沒人得知。也有幾個人留意著西寧王府的動靜。可朝廷局勢不明,四皇子新立太子。三皇子又趁亂跑了,成名帝明顯病重,內閣三位相爺各有心思。牽扯的還有大半個朝廷的動向。是以就算有人察覺到不對,也沒那份心思和精力去深究了。

結果這一晃神。京城裏突然就有了流言,北燕撕毀盟約趁虛動兵的消息不翼而飛,連朝廷都還沒收到消息呢,老百姓們倒先議論了起來,弄得朝廷措手不及。連帶著城門口的廝殺也有了不同版本的傳言,有說是皇子爭權奪利自相殘殺的,有說葉家叛亂的。也有說皇帝想殺了功臣為新帝掃清障礙的,至於功臣是誰,這就不一而論了。

總之一個比一個傳得離譜。等朝廷裏各位大人們回過神來察覺到不對時,這流言早傳開了。壓都壓不下來。成名帝當場動了氣,這一動氣,又牽動了病根,當天晚間就歿了。

聖上殯天,百官中自然又是一番動**。就是有心留意盧家留意北邊的,也使不上力。膽子小些的自認能保一家子安穩才是正理,所謀甚多的,也都可勁兒地謀劃著。

這麽一鬧,大皇子被新上任的虎翼軍都司鄭安當場誅殺。溫國公殿前失儀,被奪了爵位。至於其餘人等,被這麽一懾,倒也沒敢有大動作,都戰戰兢兢地觀望著。

遺詔的事兒在頭一天晚上就鬧得人盡皆知,這會兒魏相宣讀了,在大殿裏倒沒引起多大的反應。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早琢磨透了,聖上的幾位皇子,死了一個,昏迷了一個,還有一個三皇子直接找不到人了。至於皇室其餘的人,聖上同輩的兄弟都死絕了,這當頭除了被立為太子的四皇子,還有誰能擔當大任?

“臣等謹遵聖命。”京兆尹魏朗高喊了一聲,隨即跪地而拜。

群臣似乎突然醒轉過來,緊跟著七七八八地跪在了地上,聲音高低起伏,口裏都喊著“謹遵聖命”。

顧長文冷笑了一聲,扯了扯嘴角,手指捏攏成拳,隱在袖子中,骨節泛白,同魏相對視了片刻,到底還是跪了下來。

四皇子站在大殿中央,看著跪地的群臣,突然一下跳了起來,仿佛是瞌睡剛醒一般,忙也跪了下來,暈頭暈腦地從魏相手裏接了聖旨。

“魏相,這……”四皇子糾結又遲疑地捧著聖旨,趕忙回頭撫著身旁的顧長文跟陳弘正,“兩位相爺先起來……”

這邊兩人還沒拉起來,魏相突然跪了下來,“聖上殯天,還請太子節哀,擇日登基。”

緊接著群臣又是一聲高呼:“請太子擇日登基。”

四皇子抱著聖旨,苦惱地皺著眉頭,仿佛是被這場麵嚇呆了一般。

下了早朝,群臣陸續出了禁宮,崇安侯林致遠麵無表情地挪著步子,背後誠意伯劉懷瑾疾走兩步趕了上來,喊了一聲“侯爺”。

林致遠在馬車前頓住腳步,扭頭看著劉懷瑾跟劉懷慎走近了,也不出聲,隻朝兩人點了點頭,彼此拱手行了禮,徑自上了馬車。

劉懷瑾跟劉懷慎也跟在其後上了馬車。駕車的小廝一揮鞭子,那馬車便咕嚕咕嚕地使出了禁宮大門。

車廂裏,劉懷瑾瞄著崇安侯的臉色遲疑了片刻,話在嘴裏轉了半圈,想了想,索性直言道:“聖上殯天,太子登基,朝廷裏必有一番折騰,這當頭家家都不得安寧。聽說平梁府跟隴川府都建了書院,北邊文人士子們讚不絕口,我想著不如讓我們家二郎跟世子搭個伴,一道去北邊求學,也避一避這禍事。侯爺以為如何?”

劉懷慎眉頭動了動,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沒插話。

林致遠掃了眼劉懷瑾,臉上有了幾分波動,語氣卻顯得有些冷淡:“北燕人入侵,北邊一堆事兒,去也是添亂!”頓了頓,見劉懷瑾跟劉懷慎麵色都有些尷尬,林致遠歎了口氣,眉頭微擰,目光落在搖晃的車簾子上,沉吟片刻,又自言自語一般念叨起來,“晚姐兒像她父親,性子好,念舊情,人也聰慧。可她到底還是個小丫頭。溫家就是鬧得太過,才落得這般下場。”

劉懷瑾臉色一變,同劉懷慎對視一眼。忙朝林致遠拱了拱手:“侯爺說得是,是我急躁了。”

車廂裏重又回複了寧靜。馬車一路往誠意伯府駛去,待劉懷瑾跟劉懷慎下了車,才慢悠悠地往崇安侯府去了。

陳家幾位老爺這會兒也回了府,陳弘正一臉疲憊,朝小廝擺了擺手,腳步虛浮地踏進了書房。陳弘寬、陳弘升緊隨其後,連性子古怪的陳三老爺陳弘晏也匆忙跟了上來。唯陳二老爺陳弘道一臉平靜。慢悠悠地進了院子。

“太子登基已成定局,三皇子下落不明,應該是去了南邊,可即便如此也無濟於事。陳家根基在京城。”陳弘寬擰著眉頭。滿臉陰鬱,連聲音裏都帶著幾分咬牙切齒,“新帝登基,陳家已經落了不好。要挽回,也隻能拿顧家頂著。”

剛進門的陳弘道聽見這話麵色一淩。掃視了屋內一圈,歎了口氣,沉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顧家已經是太子眼中釘肉中刺,有魏家在。陳家沒必要去摻一腳,一個不好,兩邊都是錯。”

陳弘寬下意識就要張口反駁,話到了嘴邊又猛地咽了回去,臉色變了幾遍,終究是露出些煩躁跟悔恨來,起身朝陳弘道長揖著行了一禮:“陳家如今地位尷尬,怕就怕步了當年徐家的後塵。二哥向來看得長遠,依二哥至見,陳家諸人該當如何行事?”

一直沉默著的陳弘正此刻也微微動了動嘴角,勉強朝陳弘道行了一禮。

陳弘升見眾人皆不出聲,屋子裏彌漫著一層讓人煩悶的氣息,擰著眉頭沉吟片刻,不待陳弘道開口,眼裏驀地閃過一道亮光,遲疑道:“顧家不能動,盧家應該能動吧?三郎媳婦……”

陳弘升的話還沒說完,冷不丁地被陳弘道淩冽的目光掃了一眼,聲音便嘎然而止。

“你以為外頭的傳言是假的?”陳弘道聲音冷冽,麵色也陡然淩厲了起來,“聖上對西寧王忌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西寧王此人老謀深算,城門口那麽多人都沒留住西寧王父子,就是西寧王還在京城,陳家也扳不動盧家,更何況盧家父子已經去了北邊?這是平白給陳家樹敵。”

見陳弘升麵色鐵青,動了動口,卻無話可辯,三老爺陳弘晏忙扯了扯陳弘升,擺著手勸道:“三郎媳婦兒雖說姓盧,可既然嫁進了陳家,那就是正正經經的陳家人。正經說起來盧家還是陳家的親家。再說了,這是外頭的事,怎麽能牽扯到內宅婦人身上去?五弟是真糊塗了!”

屋子裏有片刻的沉寂,陳弘寬皺眉看了眾人一眼,眼裏突然劃過一道亮光,嘴角上揚,不緊不慢地冷笑道:“隴川府定北路和平梁府加在一塊,可是占了大秦一半的疆土。盧家在北邊,倒是跟皇帝差不多,確實應該交好。”

與此同時,王家大院內,王成仁跟王老太傅父子兩個也在書房低聲說著話。

王老太傅躺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椅子扶手,聲音緩和而平靜:“新帝登基是大事兒,你幾個兄弟該趕回來了,這府裏也要鬧騰一陣。四郎媳婦帶著孩子,經不得鬧,等城門口解了禁,就讓四郎帶著她媳婦去北邊走走吧。聽說平梁府建了個大書院,四郎去讀兩年書也好。”

王成仁一絲不苟地答應著,略等了片刻,見王老太傅仿佛睡著了一般,這才慢慢退了出去,叫了王爍進屋。

“說說你的想法吧。”王老太傅抬眼看了王爍一眼,眼裏帶著幾分慈愛的笑意,意識王爍在自己一旁坐了。

王爍眉頭微皺,黝黑的眸子裏透著股超乎年紀的沉靜:“這京城裏的消息一件一件的,倒是真有意思,太子登基是大勢所趨,可終究不得民心。城門口那場阻殺徹底斷了盧家跟皇家的幾代人的情分。盧家若有意,隻怕京城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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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章有點無趣,但是不得不寫,京城總得有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