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源頭

周明說得不快,聲音也很平靜,林晚卻聽得心驚。十歲?別人的十歲隻怕還是世事未知的年紀,盧俊昭卻上了戰場!難怪外婆說他這個副將是實打實殺出來的。

林晚也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有佩服,有感慨,也有點同情,連帶著心裏原本積壓起來的對盧俊昭那點憤恨也散了不少。想想這娃也挺可憐的,從小在死人堆裏摸爬滾打,能長成這幅樣子也不容易,哎……不過自己中毒一事,還是得好好查查,真要跟他有關,不對,甭管跟他有沒有關,她都得離他遠點好!

不過轉念一想,林晚心裏又起了疑惑。南邊?西寧王怎麽會將自個兒小兒子往南邊送?還有世子盧俊卿,卻沒聽說上過戰場……

“你們世子呢?”心裏疑惑著,林晚下意識地問出了口。“怎麽沒聽說他上戰場?”

周明身子僵了僵,低著頭說了世子身子弱,不能習武的話,卻言辭閃爍,讓人越聽越覺古怪。

林晚卻猛地刹住了心頭那點好奇,一股涼意從腳底升了上來。盧家的事跟她無關,她得趕緊定親,安安心心過小日子,離盧俊昭越遠越好!

隔天,朱槿還在煎藥,門房的婆子便來報,說楊靈和姚玉瑩來了。

林晚垂著眼簾出了會兒神,這才笑著吩咐人去接了兩人進來。

楊靈早就嚷嚷著要去看桃花,這回林晚住到了莊子上,可把楊靈樂壞了,搬了一車的東西拉過來,盤算著要住多少天,去看花看水還要放風箏等等,臨行前又去拉了姚玉瑩。

楊靈鼻子尖。剛過了走廊,便聞見從廚房裏飄出的藥味兒,忙皺著鼻子哼道:“誰在熬藥呢?”

門房的婆子笑著說了是姑娘的藥。

楊靈眼睛一瞪,也不管身後的婆子了,從地上跳起來拖住姚玉瑩風風火火地往院子裏跑, 邊跑邊皺眉道:“阿晚怎麽又病了?她今年都病了兩次了,咱們趕緊去看看!”就這麽一路嚷嚷著進了屋。

林晚吩咐秋梓泡了茶,又斜了滿屋子亂跳的楊靈一眼。“你好好坐著!我沒事兒,就是春日犯困,精神不大好。喝點藥調養調養就好了。”

楊靈扯著林晚的胳膊,臉伸到林晚跟前,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林晚看了半晌。一巴掌拍在林晚胳膊上,反駁道:“就知道糊弄我!你看看,你都廋了一圈的,臉白得跟鬼似的!”

“有你這麽說人的嗎?”林晚沒好氣地掐了楊靈一把,指著身邊的椅子道。“你快坐下,晃得我眼花。”

楊靈這才鬆開林晚,撅著嘴嘟囔起來:“病了還這麽會訓人。”

姚玉瑩好笑地拉著楊靈坐下,目光中帶了擔憂看向林晚道:“真瘦了不少,怎麽就又病了呢?”

林晚笑了笑,連說了幾聲沒事。之後又岔開話題聊到京郊桃花開得正好。滿院子都是清香,說著說著就將話題引道香料上了。“今年也不知怎麽的,許是著了風寒。這花香聞著久了卻覺得悶得慌。香料也是,有些聞著好好的,有些卻聞著發悶,就連阿瑩前段日子送來的荷包我都沒敢帶。”

姚玉瑩笑著歎了口氣。“難怪看著神情懨懨的。我知道你慣常聞不慣那些味兒濃的,又用不得鳶尾香。都先讓人調好了的。哪知道還是用不得,回頭再給你重做吧。”

林晚忙擺了擺手。指著楊靈笑道:“你還是先把阿靈應付了再說吧。”說罷又玩笑一般眨了眨眼睛。“說不定是你們家采買的婆子買錯了東西,你又送到這邊來,我又得遭一回罪!”

站在姚玉瑩身後的綠枝聞言,身子顫了顫,低著頭往林晚三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張了張口又止住了。

林晚正對姚玉瑩坐著,目光不經意一瞥,恰好將綠枝的不自在看了個清清楚楚,目光微微一頓,心裏有了猜測,卻暫時壓下了疑惑,又同楊靈和姚玉瑩說起了其他。

因林晚精神不好,三人便商量著過幾日再去看花遊湖,林晚讓秋梓給兩人收拾了住處,又打發楊靈自個兒去安頓她那一車子東西,楊靈撇著嘴把姚玉瑩拉去當了苦力,三人便暫時散了。

林晚輕輕蹙著眉,腦子還有些昏,輕輕捏著手指轉了好幾圈,這才叫了玉竹吩咐道:“我瞧著阿瑩身後那丫頭有些不對勁兒,你想法子從她那兒套套話。”

玉竹點了點頭,悶著聲從屋裏拿了夾襖替林晚披上,這才轉身往另一邊院子去了。

林晚掩著嘴打了個哈欠,微微歎了口氣,起身離了桌子,歪在榻上眯著眼睛小憩。等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睡在了床頭,外頭陽光燦爛明媚,從窗子透進來,整個屋子都亮堂堂的。

“姑娘醒了。”秋梓端著藥進屋,朝林晚笑道,“方才楊姑娘還來看了,見姑娘睡著,又垂頭喪氣地走了。這藥先涼一涼,姑娘一會兒起來喝了吧。”

林晚“嗯”了一聲,起身穿好了衣服,伸手取過藥碗,用勺子舀著藥汁小口小口地喝著,順便問了一句:“什麽時辰了?玉竹呢?”

“剛過了午時,廚房還有飯菜熱著,我一會兒去拿過來。玉竹在那邊小院子……”

正說著,玉竹卻掀簾進了屋,見林晚起來了,便笑道:“姑娘,問清楚了。”

林晚點了點頭,示意玉竹說。

“我問了綠枝,起先她還不怎麽說話,後頭說漏嘴了。姚姑娘做荷包的香料是她從采辦那兒直接拿回去的,中途在他們家少爺那兒耽擱了一陣。”

“姚玉章?”林晚一勺子藥汁剛喝進嘴裏,緊蹙著眉問道。

“是。”

林晚捏著勺子無意識地在藥碗裏攪動著,默了片刻,重又吩咐道:“這幾天你多跑幾趟,看能不能還問出點別的。”

許是因為阿瑩的關係,姚玉章看她的目光一直都是陰寒中透著敵意,她一直不喜歡他。也沒怎麽同他說過話。可他有什麽理由要害她?或者,不是害她,而是阿瑩?

朱四說這毒就是一種南疆生長的藥根,東西不易得,平常人也辨不出。這東西來源不明,若真是姚玉章,他折了腿,那這藥他是從哪兒得來的?讓小廝買?還是——有人故意給他的?可姚興業被撤了職,姚家在京城根本就是無足輕重,找上姚玉章能幹什麽?

林晚隻覺得腦子裏一團亂。一時間各種猜測閃過,想了片刻卻覺得頭暈。林晚有些悶氣地盯著藥碗看了一眼,丟了勺子。端起碗深吸一口氣,咕嚕咕嚕一次喝到了底,隻覺得滿嘴發苦,忙拿了旁邊的蜜餞往嘴裏塞了一個。

“讓曹小子去尋丁長安,就說我有事見他。”

秋梓歎了一聲。拿著藥碗勸道:“姑娘還是少費些神吧。”

“我沒事。”林晚蹙著眉,擺手打斷了秋梓的話,“快些去吧,這事兒很要緊。有人要害咱們,咱們總得知道是誰才好還手!”

秋梓歎著氣,隻得點頭應了。正要出門。林晚猛地吐出蜜餞,朝秋梓喊道:“等等!不用去了。秋梓去廚房提些飯菜過來。玉竹去跟著阿瑩她們。”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忙點了點頭。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屋。

林晚閉著眼睛吐出一口悶氣,心裏有些煩亂。她不像盧俊昭,手上沒那麽多能人,尤其是功夫好的。如今嶽六不在,這跑腿的事兒她也隻能使喚大黑臉的人了。哎。她一門心思要跟他撇清關係,可怎麽反倒越纏越亂。真是煩人!

天剛擦黑,成源街上燃起了燈火,各家戲院瓦肆也漸漸熱鬧了起來。周明身子飛快地從街邊閃過,在紅翠樓後頭的巷子裏找到了微醺的丁長安。

“丁長安?”

陌生的聲音讓丁長安猛地抬頭,眯著眼睛一看,酒也醒了幾分,憑他這麽多年的經驗,一眼就看出這位主是個練把子的,身上的煞氣遮都遮不住。

“這位爺您叫我?”丁長安立馬堆出笑意,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林家六姑娘你認識?”周明看著丁長安,又問了一句。

丁長安心裏一驚,背後僵了僵,手上也起了冷汗,麵上卻笑得更燦爛:“不瞞爺說,小的常年在京城混,對京城各戶人家,尤其是大戶人家的主子都能認個臉。若是閨閣姑娘們,看排場和出行所用就行!爺可是有什麽吩咐?”

周明盯了丁長安一眼,隨即蹙眉道:“你別緊張,是姑娘有話讓我帶給你。”

丁長安盯著周明的臉色,半晌才微微鬆了口氣,語氣恭敬中帶著遲疑問道:“敢問這位爺是……”

“不該問的別問!”周明不耐煩地看了丁長安一眼,“你不用緊張!姑娘的原話,去年你不是盯過姚家?現在勞煩你再去查查,看姚家的人最近有什麽動靜,尤其是姚玉章,都跟什麽人有往來,做了些什麽。姑娘說了,越細越好。門房小廝這些能查到的都要查清楚了。這事兒極要緊!查好了就往攬月樓遞個信兒。”

丁長安這才大大地呼出一口氣,肩膀也鬆了些,這一鬆懈,就覺得雙腿有些發軟,背後一陣冷意。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聲沒出息,丁長安這才朝周明拱手笑道:“多謝這位爺傳話。姑娘的吩咐,小的必定辦妥,請姑娘放心。”

周明點了點頭,一閃身出了巷子。

丁長安扶著牆,心裏升起一股疑惑來,他這位主子身邊何時有這樣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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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二更,不過因為要趕著交課程論文,所以可能會比較晚。嗯,大概晚上10點後了,大家可以明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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