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求而不得

四月份的金榜公布後,到了五月,榜上有名的士子們也開始琢磨開了,有門路的尋門路,沒門路的費盡心思想入了某些貴人們的眼謀些門路。朝廷也開始逐漸安排著這些進士們的任職了。狀元徐成山直接被皇帝指派到江南去任了知縣。王家這頭也早就商議妥當了,避開戶部和工部,選了禮部。

陳旭這頭卻遲遲沒定下來,雖說是陳家旁支,可畢竟是一甲第二名,又有陳三老爺的看中,陳家人自然也多了幾分重視。依照陳家幾位老爺的意思,自然是留京任職最好,可這職位上頭卻讓人費神了。陳大老爺和四老爺主張進戶部,陳二老爺偏向吏部或禮部,陳三老爺嘛,中意翰林院。

徐成山得了任命後,喜不自禁,他蹉跎了這麽些年,總算有地方施展拳腳了,心都跟著飛去了江南。被家裏老管家拉著歇了幾天,就急吼吼地收拾了東西,說是要先去熟悉熟悉。臨走的前兩天,徐成山拉了王爍和陳旭到攬月樓喝酒,也算是為自己餞別。

王爍和陳勳被徐成山拉著一通海灌,末了兩人都有些頭重腳輕,偏偏徐成山神誌清醒地端著酒碗哈哈大笑,還要再勸,王爍兩人忙推了,連說喝不得了。

徐成山也不強逼,自個兒叫了一壇子酒,慢慢喝了起來,邊喝邊說叨開了。直到半壇酒下去,徐成山眼裏這才有了幾分醉意,舌頭也開始打轉了,嘮嘮叨叨地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到最後竟然抱著酒壇子哭了起來。

王爍二人見狀隻得麵麵相覷,手忙腳亂地上前勸了幾句,卻越勸越沒用,隻得任徐成山哀嚎。轉身招過一旁候著的小廝。幾個人架著哭得暈暈乎乎的徐成山將人送回了狀元府。

王爍和陳旭跟在後頭看著人被徐府的老管事接近了屋,這才鬆了口氣。兩人本來喝得不少,隻是歇了一陣,又被路上的風一吹,酒意也醒了一些,在路上慢慢說起了閑話。

“王兄是留在禮部了?”

王爍笑著點了點頭,拍著陳旭的肩膀道:“子朝不必如此客氣,喚我小字謹言便可。家裏人商議好了,先在禮部任三年,日後再看看情況。總之能在朝中站穩了腳跟就好。你呢?”

陳旭微微歎了口氣,笑道:“我不如謹言你,原想著能留在工部。或者像徐兄一般外放,為一方父母官。隻是京城的幾位伯父想勸我留在朝中其他各部。”

王爍也跟著歎了口氣,重重地拍著陳旭的肩膀,想了想,笑道:“陳家幾位大人為官多年。自有想法。我也不多勸你,隻是你們家都搬來了京城,你親事都沒定,你若外放,家裏頭父母可放得下?若是去工部……”王爍頓了頓,悵然笑道。“去工部也好,隻是是非多,子朝多留心才好。”

陳旭聽王爍說得懇切。心裏自然也親近了幾分,笑著說了聲多謝,又順帶恭賀了一句王爍被賜婚一事。

王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朝陳旭笑了笑,道了聲謝。

陳旭見王爍臉色有些不對。心裏疑惑,卻不再多問。

王爍一路回了王家。伸手揮退小廝,徑自去了書房,將抽屜裏那幅字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展開了,似對著珍寶一般細細摩挲著,眼裏漸漸浸出水霧來。良久才自嘲地笑了一聲,將那副字重新收了,放進了書桌最下層的抽屜裏,上了鎖。人往後倒在椅子上,手捂著眼睛,無聲無息地流淚。

自見了她,他心裏一直都很歡喜,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妻子會是那樣小的姑娘,大大方方,笑起來明媚如春,害羞的樣子更是好看,讓人止不住心軟。到最後,他卻要錯過她了……

蕭夫人聽人稟報說兒子回來了,這才鬆了口氣,朝阮嬤嬤皺眉道:“五郎這些天有些不對。雖說臉上沒什麽,可他心裏必定有疙瘩,他對林家那丫頭的心思……算了算了,他一向清醒明白,袁家三丫頭也不錯,過段時間就想明白了。——明兒說他喝了不少酒,嬤嬤快去廚房看看,讓他們煮碗醒酒湯送過去。哎,我還是過去看一眼。”蕭夫人歎了半天,最終還是放心不下,匆匆往王爍的小書房去了。

陳旭回到家中時,臉上還帶著點酒後的紅暈。蘇三太太擔憂地吩咐丫頭伺候陳旭梳洗,又讓廚房煮了醒酒湯,看著陳旭喝了。

“這是怎麽了?怎麽就喝了這麽多酒?”蘇三太太心疼地拉著陳旭的手問道。

“沒事兒,母親不用擔心。是徐兄外放,今兒為他餞別,多喝了一杯。”陳旭腦袋仍有些暈,但說話清楚,笑著安慰道。“天色晚了,母親快去歇息吧。”

蘇三太太點了點頭,還沒走出門口,人又轉了回來,遲疑了一瞬,詢問道:“今兒有好幾家太太過來作客,問起了你的親事。前兒我去陳家,你幾位伯母也提了兩句。母親想著,就在你伯母提的那幾家裏挑個好姑娘,可好?”

陳旭猛然睜開了眼睛,眨眼間卻又泄了氣一般,渾身無力地倒在椅子上,低聲道:“兒子不孝,讓母親費心了。”

蘇三太太皺著眉頭,滿眼都是心疼,想了想,盯著兒子瞬間憔悴的臉,長歎了一口氣:“林家那位姑娘似乎也還沒定親,母親再去問問吧。”

陳旭身子一僵,隨即從椅子上站起來,滿眼驚詫地看向蘇三太太,臉上跳動著驚喜。

蘇三太太勉強笑了笑,拉過兒子,聲音溫和地歎道:“你的心思,母親也能猜到幾分。林家那位姑娘,雖外頭說有傳言說命格不好,但到底是無憑無據的,母親也不多想了。哎,回頭悄悄讓人給合合八字,若是合得上,最好不過。”

陳旭雙眼微紅,低著頭囁嚅道:“兒子多謝母親。”

“你是我兒子,母親盼的不過是你過得好些。”蘇三太太輕輕歎了一聲。

西寧王府內,衛王妃正拉著西寧王唉聲歎氣,同樣是為兒子的親事憂心不已。

“我正想著去拜訪劉三太太呢,誰知道……哎,還是過陣子,等劉三太太出了熱孝,我再去探探話吧。王老夫人那樣的人,怎麽說去就去了?”

西寧王同樣是滿肚子鬱悶加無奈,聽衛王妃歎了半天,西寧王心思一轉,又笑了起來。再過三月,北邊的戰事差不多就能有個眉目了。盧家若是去林家提親,別人就是能想到那丫頭有古怪,那也是時過境遷了。再說,他盧家的媳婦兒,在北邊做點生意,那是再自然不過,誰也甭想打主意!嗯,或許還能讓皇帝賜個婚。想到此,西寧王瞬間心情舒暢了。

“不妨事不妨事!等那兔崽子回來也一樣!哼,他還不讓老子多管,老子就等著他來求老子!”西寧王撚著胡子得意地哼了起來。

衛王妃哭笑不得,連連搖頭卻又無話可說,這父子倆從來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林晚這些天在莊子上住得還算舒心,偶爾跟著二妞去莊子外頭的小溪裏看著幾個莊戶娃子撈魚摸蝦,心裏的鬱氣也散了不少。這麽住著,日子滑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五月中旬。

兩隻小狐狸已經被連翹喂得胖了一圈,林晚心驚地戳著小東西圓滾滾的肚子,嫌棄道:“這也長得太快了!胖成這樣,就是放了你們,也跑不掉了!”

正收拾著屋子的秋梓噗嗤一聲,好笑地看著林晚。“前頭玉竹說要放了,姑娘不還舍不得!”

“這不是舍不得!”林晚忙將手指收了回來,瞪著籠子裏的小白狐,哼道,“姑娘我好吃好喝地養著它們,還沒回本兒呢,自然不能白白放跑了。”

周明在一旁好笑地看著林晚逗狐狸,悶了半天,還是摸著腦袋解釋了一句:“姑娘,這狐狸前頭長得快,可成年了也就比現在稍微大點,再要長就不行了。”

林晚斜睨了周明一眼,哼道:“又讓你傳話來了?”

周明訕笑兩聲,卻仍舊一板一眼地傳了話:“爺說了,後頭這兩個月怕是不能往這邊傳消息了,讓姑娘甭擔心。胡萬達那頭也暫時沒了消息,隻是人一定會給姑娘帶回來的。爺還說,等他回來,再給姑娘捉兩隻狐狸!”

林晚手裏的茶杯一個不穩,水濺了一手,嘴裏的茶也差點噴了出來,瞪著周明不耐道:“讓他自個兒打仗去!別整天想著狐狸狐狸的!”

這死黑臉自從讓人送了狐狸過來,每回傳話就沒少過狐狸!他就不能說點別的——不對,別的也不用說。還讓她不用擔心,誰有那閑工夫去擔心他!林晚氣悶地哼了一聲。

周明忙笑著應了,一轉身又不見了人影。

秋梓在屋裏同連翹對視一眼,無聲無息地抿嘴笑了起來。姑娘對盧將軍是從頭嫌棄到腳,就沒過待見的時候。

“別笑了!”林晚恨恨地斜了屋裏的丫頭兩眼,氣悶道。

正說著,玉竹從外頭跑了進來,回道:“姑娘,外頭廖掌櫃來了,丁長安也剛遞了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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