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聘禮

楊靈和姚玉瑩在逸梅院一直待到了下午,直到申時過了半,楊靈才在外頭嬤嬤的催促下同林晚告了辭,姚玉瑩也跟著一道坐了馬車回姚家去了。

林晚伸了伸懶腰,心裏還惦記著姚玉瑩舅舅嚴慶的事,一時間又想起還沒有消息的胡萬達,眉頭也蹙了起來。正愣神時,眼前一道暗影閃過,林晚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抬頭望去,見到來人時,慢慢吐出一口氣,帶了幾分氣悶道:“你不知道出個聲兒啊?什麽時候回來的?沒被人追殺吧?”

嶽六穿著件洗得有些泛黃的麻布外衫,腰上掛著那把半舊不新的破劍,整個人看上去極其潦倒。林晚不禁蹙了蹙眉,指著嶽六破爛的衣袖驚異道:“你的衣服呢?”

嶽六微微低頭錯開林晚的視線,縮了縮手,聲音依舊刻板而簡短地答道:“昨晚回來,去找了廖仲文,衣服沒換。”

林晚神情古怪地看著嶽六的眼睛,良久才歎了口氣,正色道:“受傷沒有?”她問的話,他答了三句,卻根本就是避重就輕。

嶽六緊繃著臉,手上下意識地握了握劍柄,卻沒答話。

“看來還傷得不輕!”林晚哭笑不得地看著嶽六,無力地揮了揮手。“你先去歇著去,找個大夫瞧瞧,回頭我再來問你其他的事。”

嶽六瞄了林婉一眼,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後皺了皺眉頭,一甩手走了。

林晚揚聲叫了玉竹,吩咐她去二門找了小廝請大夫,這才去劉氏處陪著她用晚飯了。

晚間,嶽六已經換了往常的衣服,安安靜靜地在院子裏等林晚。林晚進了垂花門是就看見嶽六一動不動地定在院子裏吹冷風,跺了跺腳。有些無奈地氣恨道:“回了北邊一趟,你這毛病倒是見長了。進屋去!”

嶽六一言不發地跟林晚進了屋,沉聲道:“胡萬達那頭仍舊沒消息。”

林晚心裏咯噔一聲,挑了挑眉。“你在北邊也沒收到消息?”

嶽六“嗯”了一聲,眉頭也皺了起來。“北邊的消息盧家最靈,我找的人有用的少。”

“你常年不在北邊,消息自然沒那麽靈通。”林晚點了點頭,對此並不詫異。“沒事兒,盧家那頭也沒透消息過來。若是胡萬達他們有事,盧家總得給我個信兒。也怪我。以後你還是少回北邊了,這一趟又挨了幾刀,也確實不劃算。”

見嶽六又是嗯了一聲不說話。卻立在原地不動,林晚挑眉笑道:“算了算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問你這些。”說到此,林晚眼神驟然而亮。目光戲謔地打量了嶽六一圈。“你今年二十幾了?”

嶽六詫異地盯了林晚一眼,悶聲道:“二十五。”

“二十五了啊——”林晚拖長了聲音,饒有興致地撫著額頭,一邊看著嶽六一邊思量起來,半晌才冒出一句話,“要不。姑娘我給你娶個媳婦兒吧?”

嶽六驚得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目光驚駭地盯著林晚,屋子裏靜寂無聲。嶽六深吸了一口氣,擰著眉斷然拒絕道:“不用!”

“你還不領情!”林晚嫌棄地撇了撇嘴,又慢慢嘀咕開了,“你看看你,都二十五了!也該成個家了。我可告訴你啊。這年頭,你再老點可沒哪個姑娘敢要你了。難不成你還想回去闖你的江湖去?”

嶽六臉漲得通紅。想要辯駁又無理可說,隻瞪著林晚,半晌才皺著眉,沒理林晚的戲謔,一甩手出了門。

林晚看著嶽六的背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正巧被打水進來的連翹瞅見,奇道:“姑娘什麽事這麽高興?”

“沒什麽,我正想著給你嶽六哥找個媳婦兒呢,可惜人家不領情。”

門外嶽六的背影僵了僵,隨後快速轉過垂花門不見了。

連翹瞪大了眼睛,瞥了一眼嶽六的背影,又看了看林晚,突然抱著肚子哈哈哈地笑了起來。“我就說嶽六哥臉怎麽拉得這麽長!哈哈哈,姑娘也太會想了,居然想給嶽六哥娶媳婦兒……哈哈哈……”

林晚無語地看著連翹歎了口氣,自己往內室去洗漱了,拿了賬冊蜷到榻上揪著燭光慢慢翻著,又要到年底了。

十一月初,盧俊昭親自帶著人來下了聘禮,連帶了還有聖上賞賜的一些物件。劉氏歡喜地迎了盧俊昭進去,下人們有條不紊地抬了東西進屋,各色箱子櫃子等物擺滿了大半個逸梅院,當中還有些南邊過來的珊瑚雕件等極其精美的物件。

曹嬤嬤和魏嬤嬤目不暇接地看著人往院子裏送聘禮,笑得合不攏嘴。雖說這都是要算在姑娘的嫁妝裏在送過去的,可到底不一樣,這樣的重禮,又是準姑爺親自帶著人來下的聘,足見盧家的重視。

等過完了禮,劉氏又留盧俊昭說了幾句話。雖說還是板著臉,可語氣卻好了不少,後頭見盧俊昭目光無意往內院瞄了幾眼,劉氏心裏發笑,麵上卻不顯,硬是多說了幾句,末了才朝曹嬤嬤咳了兩聲,道:“去跟姑娘說說,她若有空,請她過來看看吧。”

依舊禮,男女雙方訂了親不易見麵。隻是太祖建立新朝之後,民間風氣逐漸開放了些,劉氏也從不過分拘泥這些教條俗禮,倒沒過分為難盧俊昭。

林晚心裏正有事,盧俊昭又是個向來不懂規矩的,一來二去根本就沒想到這會兒要避嫌,曹嬤嬤一說讓林晚去客廳,林晚想著正好不用讓人傳信了,當麵說更清楚,便忙跟著曹嬤嬤去了客廳。

因劉氏在,盧俊昭規規矩矩地站在客廳的椅子旁,臉緊繃著,眼裏的笑意卻越來越濃,想到慈壽寺那天林晚的落荒而逃,心裏漸漸漫開一層歡喜溫軟。

林晚朝劉氏笑了笑,末了又無聲無息地斜了盧俊昭一眼,想了想,扭頭示意曹嬤嬤將人遣開。曹嬤嬤會意。忙拉著魏嬤嬤一塊兒,帶了屋裏的幾個丫頭往院子裏清點聘禮去了。

劉氏詫異地挑了挑眉,也跟著出了門,人卻站在門口盯著盧俊昭沒動。雖說是準女婿,可先前盧俊昭不守禮劉氏心知肚明,這會兒自然不會完全放了心,索性站在門口盯著。

林晚哭笑不得地看著劉氏戒備的目光,又看了眼盧俊昭,也沒拐彎,直接開口道:“阿瑩的舅舅。”話剛出口,林晚猛地笑了笑,改口道。“就是嚴慶,先前在虞衡清史司任副職,管軍務督造。就是先頭姚家那事兒過後聖上任命的,你記不記得?”

盧俊昭和劉氏都愣了愣。

劉氏聽林晚說得古怪,眉頭挑得老高。心頭也升起一股疑惑來,聽晚姐兒這話,怎麽先前還有她不知道的事?

盧俊昭心裏驚訝的同時又覺得高興,沒料到林晚在這時候提了嚴慶,想著背後還有準嶽母的目光,便依舊規規矩矩地站著。眼裏漫開了一層笑意,微微點了點頭。“記得,他押送軍資去北邊。剛升了職。”

“嗯,聽說他這升職還多虧了你,阿瑩舅母還想著到西寧王府去道謝。”林晚被盧俊昭灼然中帶著戲謔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惱,一眼瞪了回去。這人就是死性不改,前頭是隻知道橫衝直撞亂說話。這回倒是學乖了沒再爬牆,可說話還是那麽沒遮攔。昨天在慈壽寺……哼!

盧俊昭微微蹙了蹙眉,隨即應道:“我知道了。”

林晚嗯了一聲,也不再管盧俊昭,轉而出了門,朝劉氏笑道:“母親快些進屋吧,外頭吹著風,您也不嫌冷。”

劉氏嗔了林晚一眼,讓林晚回屋了,自己慢慢進了屋,皺著眉將盧俊昭上下審視了一圈,板著臉嚴肅道:“晚姐兒這些年被我慣得性子有些嬌,她又是個膽大的,連朝堂的事業要打聽打聽。若她是個男兒,倒是好了,可偏偏是個女兒。日後過日子,你是有擔當的那兒,還得多多容忍她。”

盧俊昭忙拱手應道:“您放心,盧家不同別家,小子也不是別人。阿晚有這份見識,這是盧家之幸,小子之幸。”

劉氏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放了盧俊昭離去。

晚間,盧家的婆子又拿了個漆木盒子送到崇安侯府來,說是他們家二爺挑的,忘了放在聘禮一處,趕著就送來了。

劉氏笑著讓人給那老婆賞錢,又笑著將人送了出去。這才詫異地將那匣子打開了,這一瞧,劉氏神情又古怪了起來,那盒子裏躺著的,就是一支翡翠蝴蝶簪子和一支水頭極好的碧玉簪子。劉氏怎麽看那碧玉簪子怎麽眼熟,恍然記起去年盧俊昭來送禮似乎就送了這個東西過來——後來她讓人跟回禮一齊還回去了。難不成那時候根本沒搞錯?自己這女婿就是專門來送簪子的?

劉氏恍然大悟,看著那匣子,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招過身旁的丫頭吩咐道:“你將這匣子給姑娘送過去,就說是盧家送來的,算在聘禮裏。”

林晚看到匣子裏的物件時也愣了一瞬,還是朱槿湊過來咦了一聲,詫異道:“這簪子不是去年盧家送錯的那支?”話剛說完,朱槿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確信地問道,“難不成那時候沒送錯?”

林晚咳了兩聲打斷了朱槿的話,將那匣子塞給朱槿道:“管這麽多幹什麽?反正是聘禮,你收著吧。”心裏卻把盧俊昭又罵了一遍,他居然還留著這破簪子!突然又想起自己收著的一對玉佩,林晚頓時感覺有些無奈,想了想,招過朱槿將那玉佩拿出來,同簪子放在了一塊兒。

朱槿莫名其妙地看著林晚拿出的玉佩,皺了皺眉,滿肚子疑惑,卻沒再問,轉而將東西收了。

PS:

非常謝謝薩灑童鞋的打賞,牛奶感動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