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說服我

大約是上了年紀的關係,沈乾的音色略微偏低沉暗啞。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整個小會議室內也跟著寂靜下來。

感冒讓林珅的大腦運轉比平時稍稍慢了些,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什麽反應。倒是旁邊位置上的盧天明,在聽見終極大領導明顯帶著責難語氣的話後,神情中閃過一絲擔憂和焦躁。他應該是想要幫忙辯解些什麽,卻在收到斜對麵白副局長的眼神後,又將話咽了回去。

而沈乾在說完這一句後,也沒有繼續發難。

帶著壓抑的沉默,就這麽不斷蔓延開去。

直到……

“阿嚏!”一聲響亮的噴嚏聲突然響起。打破寂靜的同時,也讓所有人都怔愣了一下。

而罪魁禍首一隻手半掩住嘴,用極為濃重的鼻音淡定地吐出一句話:“抱歉,實在沒控製住。”

“噗……”緊隨其後地,沈拓的笑聲也在屋內響了起來,“抱歉,抱歉。”他舉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我也沒控製住。”

沉悶的氣氛就這麽被衝散許多。

沈乾也無法在嚴肅下去,隻歎了口氣,對林珅說道:“我也不和你繞彎子了,你那份報告,老盧第一時間轉交給我了,我也看過了。查到的東西不少,有本事。“

林珅牽了下唇角,還不等說些什麽,對方已經繼續說道:“根據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很多情況已經明了。陸建國和夏立等人牽涉的案子,十有**和當年的北寧縣特大文物走私案有關,甚至很可能就是同一批人。可是……”

沈乾話音忽然一頓,炯炯的目光直直地逼向林珅:“可是我想問你,你憑什麽就斷定,佛爺沒有死?現在的走私集團,依然是由他作為首腦,而不是被人冒名頂替。”

“我…… ”林珅張了張嘴,話未出口,便被沈乾擺手打斷。

“不用急著回答我。給你兩天時間,如果你能夠說服我,我就讓你加入專案組。”

…… ……

熟悉的字跡讓梁晨忍不住恍惚了許久。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拿著照片的手在隱隱顫抖著。

北寧縣宋代古墓被發現的時候,省內很是轟動了一陣,各種新聞也大肆報道過。盡管出土的都屬於國家保護文物,不能夠在市麵上流通。但任長安身為這方麵的愛好者,會關注並不奇怪。

她父親負責在現場參與過挖掘修複工作,任長安會處於興趣會找他交流,也屬於情理之中。

隻是她父親怎麽會將這張照片給他?

畢竟龍紋玉原本應該是一對的事,就連官方案卷上麵都沒有記載。知道內情的,應該隻有參與過當年事情的極少幾個人。這背後牽扯到的意義,不言而喻。

這上麵的字跡,的的確確是她父親的沒錯。

難道說,照片是任長安偷到手的?

隻不過他偷這個有什麽用?為了留作紀念,沒事拿出來欣賞欣賞?

那對西漢龍紋玉,一隻在陸建國那,現在落在了警方手裏。而另一隻,當年的案子雖然告破了,但實物卻始終沒有被追回。

任長安是什麽時候拿到這張照片的?他身為圈內人士,當年案件的一些細節,多少應該是有所耳聞的。至少對於那塊文明收藏圈的龍紋古玉,他肯定知曉。可他既然知道了龍紋玉是一對,為什麽沒有向警方提供這條線索?他……

“嘩啦”一聲輕響突然自身後傳來,在靜謐的環境中被突兀放大。

梁晨激靈了一下,胡亂的思緒被打斷,驀地清醒過來。

開門聲緊隨其後響起,她快速地將照片塞進手上那本《無人生還》裏。下一秒,任長安低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晨晨?”

梁晨做了個深呼吸,這才轉過身來,並不掩飾自己的慌亂道:“任叔叔,您怎麽突然回來了?嚇死我了。”

任長安聞言一怔,看著她仍舊略顯蒼白的臉色,露出個歉意的笑容:“嚇著你了?抱歉。”說著,他緩步走進了屋內,“下午約了客戶打球,回來換件衣服。聽趙姐說你在書房找書,我就過來看看。”

“我沒事。”梁晨搖搖頭,“我媽想看阿加莎的《無人生還》,我過來找找。”她將手上的書晃晃,“剛才順手翻開看了兩眼,有點入神,聽見聲音就嚇了一跳。”

“嗬嗬……”任長安低聲笑了出來,眼神不自覺中流露出一絲無奈的寵愛,“你媽前幾年喜歡上了推理小說。連那個什麽日本的漫畫……叫……”

“《柯南》?”梁晨接了句。

“對《柯南》!”任長安恍然,“她期期不落的追著,也不嫌劇情越來越拖遝。”

梁晨抿唇笑了笑,繼而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胡雪梅是愛看書的,她聽梁冀提起過。但卻隻是聽聽便過去了。說起來慚愧,身為親生女兒,她其實對母親的愛好和興趣,了解得並不算多。而這些,都是因為她刻意忽視的結果。

“我媽……還喜歡些什麽?”

“喲,那可多了去了。”任長安似乎沒注意到她微妙的神色變化,聞言忍不住低笑出聲,“不過這麽多年,我覺得她最喜歡的就是你們兄妹兩個,另外是賺錢。我都得往後排。”

梁晨也跟著笑了出來。當年父母離婚的時候,她已經記事。胡雪梅那賺錢不要命的女強人氣勢,她至今記憶猶新。

“你等會兒是要去醫院?”任長安問道,“我換個衣服送你過去吧。”

“不用。”梁晨拒絕,“我開車過來的,你送我的話,我晚上還得打車回家。”

任長安:“我讓司機去接你。自己開車多累。”

“真不用。”梁晨笑了笑,“自己開車會方便一些。”

“那也行。”任長安沒再強求,“你記得注意安全。”他指了指樓上,“我去換身衣服。”

“好。”梁晨點了點,目送著他轉身離開。眼看著人到了門口時,她下意識地開口叫了聲,“任叔叔!”

“嗯?”任長安步伐一頓,轉頭疑惑地看她,“怎麽了?”

可梁晨的話音卻卡在嗓子裏,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沒事。”她露出個無奈地苦笑,“剛剛有事情想問你來著,但話到嘴邊又忘了。應該不是什麽正經事。”

“那你慢慢想。”任長安好笑地搖搖頭,“想起來了隨時來找我。”說完出了書房,還不忘回手帶上房門。

屋子裏再次歸於寂靜。

梁晨看著他背影消失的地方,緩緩吐出口氣。捏著那本書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摳緊。

…… ……

沈乾這次下來,還另有其它的工作。所以下午的時候便離開了c市,沒有多做停留。而林珅則因為重感冒被強行扭送去了醫院。

都說做刑警的人沒有資格生病,可真的“病到臨頭”,誰又能做得了身體的主。高燒讓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地,完全無法思考。更別提奮鬥在第一線,尋找犯罪分子。

至於沈乾問他的那個為什麽,林珅終究沒能在對方離開前給出回答。

為什麽會認為“佛爺”沒有死?為什麽他得現在這個不是冒名頂替的假貨?

對於這種篤定,絕大一部分是來自於林珅的直覺。可這個答案,他顯然沒有任何說服力。

實際上,當年破獲北寧縣走私案的時候,他們始終沒有和“佛爺”這個人有過任何正麵交鋒。

那就好像是一場遊戲,一場你追我逃,你退我擾的遊戲。雖然最後案件成功告破,也追回了許多被竊文物。可他們同樣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他的師父,那個溫和又嚴厲,工作時總是認真到極致的老刑警。還有那幾個年輕鮮活的生命,他們有的剛為人父親,有的剛剛談了女朋友,有的是家中獨子。

所以,即便那件案子,對於僥幸活著他來說,算是功成名就的開始,可林珅卻從來不願意去回想。

隻是不願意又如何?。

自他在醫院中醒來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林珅都無法控製的大腦不去回想。

一遍又一遍,就像是複習功課一般。

然後每當他回想完一次,他便越發覺得,那個操縱犯罪的幕後黑手,更像是在和他們進行一場遊戲。而就再這一次又一次的不斷回憶中,林珅的內心深處,漸漸滋生出了一種看似荒唐的想法……

那個隱藏在最深處,像是做一場遊戲般將他們耍的團團轉的人,真的那麽容易就死了嗎?

畢竟仔細想來,這件案子看似已經告破,然而實際上卻有許多細節不能夠仔細推敲。

“佛爺”在圈子內縱橫了十幾年,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包括他手下的很多親信。那個在現場被擊斃的人,之所以能夠被確定身份,完全是因為案件最後進行清算時,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他。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別人將一個你一直需要的答案送到你的眼前,然後在一一給出論證線索。天衣無縫、毫無破綻,卻也太過完美。

還有那些沒有被追繳回的文物,都是案件中價值最大的。它們都去了哪裏?當時被捕的,沒有人知道。而被擊斃的“首腦”,卻再也無法開口。

它們的去向,就這樣成了無解的謎題。

但真的無解嗎?林珅無數次在夜深人靜時質問自己。

不,沒有任何犯罪是完美的。隻有尚未被發現的線索。

如果他是“佛爺”,他會怎麽做?會讓自己就這麽輕易丟了性命,留下一堆珍寶不知去向?

不,他不會。

那樣一個聰明自負的人,是不會讓自己輕易走到窮途末路的。即便是要死,也不會是這種悄無聲息的死法。

所以,相比“佛爺”已經伏誅,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假設……那個人沒死。他隻是隱藏了起來。

蟄伏在更隱蔽的陰暗角落中,一邊窺伺著他們這些人在慶祝著所謂的勝利,一邊韜光養晦,隻等某一日東山再起。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林霧晨光》,微信關注“ ”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