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結局(三)

省廳,第一會議室。

沈乾聽著現場反饋回來的消息,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

圓桌邊上的其他人也麵麵相覷,沉默不語。

屋子裏一部內線這時響了起來,打破一室寂靜。旁邊的警員急忙拿起話筒,接通電話說了兩句後,起身走到了沈乾身邊。

“沈廳,門衛說有人想找您。”

沈乾正煩躁著,剛要說不見,話到嘴邊又臨時改了主意:“什麽人要見我?”

“姓任,他說他知道8·23案件的線索。”

沈乾和任長安也是有過幾麵之緣的。

怎麽說呢,一個省的地方就這麽大。兩個人看著工作生活圈子不同,可階層卻是一樣的,總不缺結識的機會。

兩人在沈乾的辦公室裏見了麵。

任長安也沒有寒暄,直接開門見山:“沈廳長,您家門口那些梁冀的筆記,都是我放的。”

沈乾一怔,眼中全是震驚之色。

任長安笑了笑:“我知道您很意外。梁冀找上我的時候,我同樣也很意外……”

誰能想到,梁冀會將自己最重要的秘密托付給一個本該是仇敵的男人。

梁冀意外墜樓前一個月的某個晚上,他甩開了“佛爺”監視他的人,偷偷和任長安見了一麵。

其實對於妻子的感情出軌,還有兩人的婚姻破裂,梁冀始終都沒有特別的耿耿於懷。或許遺憾,或許難過,偶爾也會緬懷。但他和胡雪梅之間,早就因為性格不和,以及生活瑣事消磨掉了所以愛情。

在外人,甚至是梁晨看來,他應該痛恨這胡雪梅和任長安。可實際上,當他確定另外一個男人能夠給予前妻幸福的時候,梁冀的內心隻剩下了祝福。

梁冀和任長安曾經有過短暫的相交。

他這個人看似古板木訥,卻在識人上有著敏銳的直覺。所以猶豫之後,他將原本該托付給梁碩的擔子,交到了任長安手裏。

那晚兩人的交談並不太長,梁冀也沒有透漏更為具體的東西。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向來點到即止。無需梁冀多說什麽,任長安差不多就已經明白了許多。

“那梁冀意外身亡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把這些筆記都交出來?和警方說明情況。”沈乾忍不住皺眉質問。如果那時候他們能夠看到筆記中的線索,就不會讓佛爺逍遙法外,更不會犧牲那麽多優秀的幹警。

“嗬……”任長安低笑出來,搖了搖頭,“沈廳長,梁冀交到我手上的,是一枚境外銀行保險櫃的鑰匙,我並不知道保險櫃裏存了什麽。他意外去世的時候,我人不在國內。等回來,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警方也給出結論,他是意外墜樓身亡。這樣的情況下,我要怎麽才能推翻你們的結論?就憑一些筆記?”

沈乾無法反駁他的話,隻能抿唇不語。

任長安歎了聲:“其實說來說去,我不過是自私而已,知道梁冀交給我一個大麻煩,而你們又沒有發現線索。所以就想著息事寧人。”

“那你後來為什麽又做了這些?”沈乾反問。

“不知道。”任長安目光有一瞬間深遠,“可能是因為好奇心?也可能是出於別的。反正梁冀留給我的那些東西,就好像是潘多拉的磨合。一旦打開蓋子,世界就充滿了麻煩……”

而他也沒想到,自己所做的,竟然會越來越多。

…… ……

……??……

這場圍剿順利得出乎意料。

根據夏利的口供,還有各種線索匯總,林博遠的確就是文物走私集團的首腦“佛爺”。

可這樣一個人,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摔死在了山裏,怎麽想都讓大家不可置信。何況這次的圍剿行動,沒放一槍一彈,甚至沒有發生激勵的搏鬥。隻除了林珅和梁晨都受了重傷。

“佛爺”倒下了,剩下那些小嘍囉已經不再是問題。

盧天明覺得被攔下那幾輛車上的東西,應該不是佛爺集團的全部家底,就現場把抓獲的人挨個審問了一遍。他根據零星的線索判斷出大嶺村附近的山中,應該還有用來藏匿文物的倉庫,派人搜索之下,果然發現了所在。

裏麵東西不多,但卻個個都有著極高的價值。

行動結束後,他沒回市局,而是直接去了省廳。直到從沈乾的辦公室出來,還有點反不過勁兒來。

可不管怎麽說,鬧騰了這麽多年的案子,真的這麽結束了。了解了善後工作,就再也沒有什麽可掛心的了。

就是不知道被送去醫院那兩個,有沒有脫離危險,摔沒摔出後遺症……

…… ……

白色天花板映入眼簾那一刻,林珅感到一絲迷茫。

他下意識動了動,感覺到左手臂重重地,一陣尖銳的疼痛。大腦恢複了些許運轉,記憶中最後一個畫麵,是梁晨忽然掙脫鴨舌帽男人的束縛,突然衝向林博遠,將他撞向了那處土層斷裂的陡坡下麵。

梁晨……

熟悉的人鑽入腦海,他猛地驚醒過來。

“醒了。”耳畔有陌生的聲音響起。是過來換藥的護士發現他清醒了。

隨即,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圍到床邊。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伸手要翻動他的眼皮,卻被林珅下意識偏頭躲過。

那人動作一頓,沒有再繼續。隻轉頭看了看旁邊的儀器,笑著說道:“沒事了,已經脫離危險了。後麵注意調養就好。”說完又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便帶著其他護士大夫離開了。

剩下的兩個人急忙到了床前,林珅這才發現,一個是沈拓,一個是自家大哥林逸。

他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了一下,嗓音嘶啞地吃力開口:“梁……晨……”

“隔壁!”沈拓急忙開口,一股腦的解釋道,“她沒事,就在隔壁。和你一樣受了傷,需要調養。他們家已經來人照顧她了。”

林珅張了張嘴,還想問別的。

這次不等出聲,沈拓已經會意:“林博遠死了,還有部分人員在逃。善後工作還在處理,繳獲了不少被他們偷盜私藏的文物。”

林珅虛弱地笑笑,又看了眼林逸,隨即虛弱地閉上了眼睛。

梁晨比林珅先一步脫離危險,但卻比他晚醒來整整一天。

她意識倒是恢複得很快,一睜眼就見梁碩和胡雪梅都守在床邊。胡雪梅還在複健階段,坐在輪椅上,由任家的保姆推著。

她心頭一酸,眼眶忍不住一陣發熱。

“別哭。”胡雪梅急忙輕聲哄她,“你身體指標剛剛穩定下來,情緒不能大起大落。”

梁晨“嗯”了聲,眼淚還是滾落下來。

“林珅呢?”她輕聲問了一句,緊接著就看梁碩的臉立刻黑了下來。

梁晨心裏一緊,卻聽見他冷哼道:“在隔壁,已經脫離危險了。”

說完氣哼哼地出門去叫醫生去了。

梁晨的傷勢不算輕,尤其是一雙手。她在林博遠的車子裏翻滾時,藏在大衣袖口裏的玻璃杯被擠壓碎掉了。部分碎玻璃紮進了手腕的皮膚,也劃破了纏在手腕上的膠帶。被鴨舌帽男人挾持的時候,她就忍著疼痛,利用那些碎玻璃將膠帶徹底隔斷。然後在林珅被逼著跳崖的前一刻,她突然發難,不要命地掙脫了鴨舌帽男人,將林博遠撲到了下麵。

而林珅則是情急之下,跟著她一起跳下去的。

當時那畫風,像極了武俠劇裏生死相隨的愛情。

養傷的日子很無聊。

由於梁晨和林珅現在都不能下床,所以兩人盡管現在隔壁挨隔壁的拄著,每天卻隻能靠著手機來聯係。

林博遠墜崖身亡,“佛爺”集團徹底瓦解,許多隱藏已久的文物走私渠道也跟著浮出水麵。

因為時間跨度久,涉及範圍和人員太過廣泛,直到梁晨已經能夠下地行走,案件竟然還沒有正是進入起訴階段。

而梁晨也是在整整住了一個月的院之後,才知道任長安在裏麵發揮了怎樣的角色。

除了那些隱藏諸多線索的筆記之外,梁冀將林博遠追尋已久的那對漢代龍紋玉也一並交到了他的手上。

至於陸建國家中的那一塊,是他買通了陸家保姆,在陸家發生命案後,臨時放在架子上的。好在那天林珅發現了現場,成功注意到了那塊玉佩沒有讓他的計劃落空。事實上,早在陸建國遇害之前,他就已經在和他接觸。任長安身價不菲,又喜歡收集古董,圈子裏有不少人知道。

那天他帶了那塊龍紋玉去找陸建國,本意是想親自引魚上鉤,卻不想發生了命案。於是改變了主意。至於陸家的保姆,是他手下一個心腹的親戚,早就被他收買了。

還有沈乾這些年來收到的匿名信,以及那封附有梁冀部分工作筆記的複印件,都是任長安的手筆。

林博遠說梁冀從被他們坑到團夥中後就布了個局,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但這個局他卻隻開了個頭,後麵將它收口的人,則是任長安。

這些消息,都是她從林珅那裏聽到的。

林珅傷到了腿,起碼要在**躺三個月。就隻能住在隔壁的梁晨日日來看他。

梁晨聽到這些後,除了最初的震驚外,心緒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從某種角度來講,任長安是破壞她家庭的第三者。這麽多年以來,她一直是恨他,她也始終認為,梁冀應該也是恨他的。

誰能想到,到頭來她父親最信任的人,不是他們兄妹,而是這個本該是敵人的男人。而本該他們兄妹去做的事情,卻被他義無反顧地做了。

那不是保存幾本筆記,寫幾封匿名檢舉信的事。那是在和一個犯罪團夥打交道。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林霧晨光》,微信關注“ ”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