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隨手翻了翻,皺了皺眉頭,將其中一些數據畫了出來,拿出書桌邊上的一本冊子,隻是很尋常的話本,將一些關鍵地方隨手記下,就將那原賬冊扔入碳盆中,看著跳躍的火焰,長平抿了抿唇。

後宅院的生活並沒有如同長平預料之中的那般順利,雖說這些東西都是她以往做熟悉的,可是卻也覺得有些煩躁,賀家與雲家終究是不同的,在雲家,自己擁有著絕對的控製權,可是在賀家,她不能行差一步,上有老太太等著尋她的毛病,下有沈冉無休止的挑釁。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流逝,轉眼多半年過去了。

這期間,綠意幾乎沒有出院門,整日裏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小心的護著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除了每月的份例,讓芳卉給送入她水榭,其他長平在也沒有往她們院中送過任何的吃食兒,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吃食兒太過容易招惹出是非來,誰也說不清楚,自從綠意肚子大了之後,長平就免了她每日裏的請安,她自小也是個聰明的,倒也沒有出現什麽大的問題。

院中的那株海棠開了花,長平讓阿奴在樹下放了個躺椅,舒適的坐在樹下,捧著本書,悠閑的看著,阿奴和芳卉伺候在邊上,小聲的說著話,長平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想著阿奴也馬上要十八歲了,這要是在留下去,以後可不好找人家了,芳卉倒是還小不急,定要為阿奴尋了一處好人家的,隻是賀家的人她還真沒有瞧上合適的,長平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阿奴有沒有喜歡的人了。

“阿奴呀~~”長平放下手中的人,從躺椅上坐起身來,饒有趣味的看著她說道:“你可有喜歡的男子?”

“沒有。”阿奴頭也不抬,做著有種的活計,漫不經心的說道:“小姐,這個花色兒的繡鞋你瞧著怎麽樣?”

“唉~~阿奴呀~~不要這麽不可愛嘛。”長平撇撇嘴說道:“以前我問你這話的時候,你還很是害羞的樣子,如今怎麽這般冷淡呢?”

阿奴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自家小姐的時不時的抽風,這段時間,自己小姐可已經問了不少這話了,剛開始就算有些羞澀,問了多了,也沒了什麽感覺。

“還是說,你也是喜歡女孩子的?”長平眼神兒有些怪異的看了她一眼,“不像啊,你以前在朔城的時候不是挺喜歡一個書生的麽?”

芳卉捂著嘴巴笑嗬嗬的說道:“小姐,您在說下去,阿奴姐姐可是要惱羞成怒了。”

阿奴麵無表情的繼續納鞋底子,“死丫頭,說什麽呢。”還不忘瞪了芳卉一眼,長平好笑的搖搖頭,說道:“你要是喜歡上誰,我替你做主。”

“省的了,小姐放心吧,少不得麻煩您呢。”阿奴這才笑著回了長平一句。

長平心中高興,少不得調侃了她兩句,幾人笑鬧成一團,院中倒時不時的傳來咯咯的笑聲。

“呦~~大小姐,您還真是悠閑納~~”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長平扭過頭挑了挑眉,笑道:“宛宛?你怎麽來了?”

“瞧大小姐說的,宛宛怎麽就不能來了?”宛宛嗔怪了一聲,隨後捂著嘴笑道:“我來是告訴大小姐一件事情呢。”

“什麽事?”長平挑了挑眉,直接問道:“瞧你高興的樣兒~~”

“嗬嗬,可不就是你們府上三太太的事情麽?”宛宛捂著嘴樂和,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轉了一圈,看起來很是高興的樣子。

“哦?三叔母?”長平軟下身子,繼續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睛養神,“她能有什麽事情。”

宛宛又笑了片刻,這才說道:“嗬嗬,你家三太太還真是厲害的角色,你知道她放例子錢吧。”

長平睜開眼睛笑道:“自然是知道的。”這事卻還是她一手造成的,這例子錢嘛,也可以算是高利貸了,那間古董行的破產是她讓宛宛做的,借錢給古董行也是她授意的,三叔家捉襟見肘陰雲密布她更是了解的徹底。

這時候,她隻需要買通一人,無意間在三叔母的耳邊說上這麽一說,利滾利錢生錢,還怕沒了銀錢這麽個俗物麽。

那三叔母卻也是個貪婪的,姑姑原本就不得老太太喜歡,因為自己的事情更是讓老太太對她心中有些疙瘩的,所以賀府中管家的權利漸漸的也落到了三叔母的頭上。

這也是她那例子錢的來源了,這半年來倒也真的是風光了一把,她克扣了姑姑的份例,自己給姑姑孝敬了不少,將姑姑與三叔母老太太的關係徹底的弄僵,她不得不依賴自己。

而賀府如今的風光,來自與賀子文的一步步高升,他的高升卻又少不了雲家的暗中打理,這也是為什麽這一年來沒人在來惹她的緣由,隻可惜,她從來不是什麽大度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挖他祖墳。

“這事,與你脫不了幹係吧。”宛宛笑眯眯的在長平耳邊低聲問道。

長平笑笑,說道:“與我有什麽關係,我可是什麽都不知道。”長平捏了一顆葡萄放入口中,甜滋滋的,她喜歡這味道。

“哼,那三太太如今逼出了人命來。”宛宛淡淡的說道。

長平手一頓,這種結果……她預料到了,可是真聽到事情發生的時候,長平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不是滋味,無關乎虛偽。

“看來,這三太太指不定要借賀姑爺的勢了。”宛宛笑笑,看著長平的臉色說道:“今日來是想要說,過幾天我和相公想要去西邊一趟,不定什麽時候回來的,老爺讓相公去趟馬場。”

長平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說道:“那保重吧,這個時節,草原上正是熱鬧的時候。”

“是呢。”宛宛笑了笑,臉色有些發紅,說道:“倒是又一次去過那草原上的,確實美麗。”

“說的我都有些羨慕了。”長平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以後有機會我是也要去玩上一玩的。”

“嗬嗬,那告訴。”宛宛笑笑,沒有多說什麽,可是她們兩人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口上一說罷了,她如今嫁作他人婦,哪裏還有什麽機會去草原,能在盛京逛上一逛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宛宛走後,長平又躺了下來,神色有些淡淡的,阿奴與芳卉對視了一眼,兩人慢慢的退了下去,她們都知道,此刻自家小姐要的隻是想要靜一靜罷了。

長平想了很多,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一般,片刻後,卻不想一個小丫頭神色匆匆的跑了過來,直接跪下來磕了幾個頭說道:“大/奶奶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長平皺皺眉,不喜歡這個說法,好像是她不好了一般。

“五姨娘剛剛落水了!”小丫頭臉色一白,直接說道。

長平愣了一下,輕聲問道:“五姨娘不是一直都在屋子中呆著麽,怎麽會落水?”

“今兒五姨娘突然說胸悶,就出了院子,卻不想滑入湖中,已經昏了過去。”那丫頭竹筒倒豆子一般,巴拉巴拉的說了一通,“奴婢聽說下身……下身已經落紅了。”

長平皺了皺眉,這到了關鍵時候,卻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才八個月大的孩子,此刻卻落了紅,這孩子該是出來了吧。

“急什麽,請大夫了沒有?”長平罵了一聲,“這般慌慌張張的像是什麽樣子?產婆來了沒?”

“有有有,芝蘭姐姐已經讓人請了大夫和產婆,奴婢來給大/奶奶稟告的。”那小丫頭倒是機靈。

“阿奴,走,我們去看看。”長平皺了皺眉,又道:“怎麽會落水的?”

“奴婢不知。”小丫頭跟在長平身後,聽她這麽問,忙搖頭道:“奴婢是四姨娘身邊伺候著的,我們姨娘讓我來請大/奶奶過去的。”

長平點了點頭,卻也沒有在多問什麽,隻是腳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一些,長平到的時候,水榭亂成一團,產婆還沒有到,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原該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才到日子的,誰也沒想到弄了這麽一出來。

“都在吵什麽?!”長平皺著眉,喊了一聲,這才安靜下來,沈冉笑著站了起來說道:“大/奶奶來了啊。”她這樣隨意的態度讓長平皺了皺眉,深吸了口氣,說道:“二姨娘說的哪裏的話。”說著就不理會她,直接進了屋子,就看到幾個丫頭圍在綠意的身邊,她看起來很不好,疼的大叫起來,臉上都是汗珠兒,慘白慘白的臉色,褥子上有著血色,長平看了一眼,就覺得心慌慌的,手指都有些顫抖,“你你堅持一會兒,產婆和大夫馬上就來。”

“大…大小姐……”綠意很是虛弱的叫了一聲。

長平心中一酸,直接扭頭出去了,皺眉吩咐道:“尋人把花婆婆找過來,她懂得這個,再給老太太回個話,雁歌你去二門上找個小子給大少爺通知一聲。”

“五妹妹怎麽樣了?”二姨娘走到長平的身邊,看著屋內,輕聲問道。

長平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一向同這個女人不和,也不曉得她今日做什麽這麽早就來到這裏,還真讓人捉摸不透,長平看了一眼,又說道:“扶二姨娘回去休息。”說著又轉頭看向沈冉說道:“你身子不好,產房這樣醃臢地兒,過了病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