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有時候,卻正是這轉眼即逝的三年,回想起來,卻早已經是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娘親,娘親~~~”一個粉雕玉琢的胖娃娃拿了串冰糖葫蘆咯咯的笑著,胖乎乎的帶著小窩的小手歡快的揮舞著,對著站在不遠處的女子興奮的叫著。

那女子一身白衣,削肩細腰,長挑身材,眉目如畫,回眸一笑,百媚叢生,那眉眼卻正是三年前遠走京中的雲家嫡長女,長平。

“念兒~乖點,別亂動。”一直抱著小娃娃的男子,輕笑了一聲,將小娃娃往自己身邊擁了擁,說道:“我們在這裏等著。”那男子劍眉星目,氣質溫雅,端坐在輪椅上,卻不見他一絲一毫的頹廢,他的眼中帶著濃濃的笑意,小娃娃不安分的在他的懷中扭了扭,嘟嘟小嘴,甜滋滋的叫道:“王爺~~娘親在那裏,娘親在那裏!”說著小手又朝著女子的方向指去。

男子輕笑一聲,將小娃娃的手拉了下來,說道:“娘親已經看到念兒了,一會兒就過來。”說著抱起小娃娃顛了顛,笑道:“念兒又長高了呢~~”

“嗯嗯,王爺,念兒已經兩歲了!”小娃娃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似乎有些苦惱慢慢的伸出兩根手指頭,而後笑的燦爛,“念兒要快快長大!”

“念兒有沒有聽王爺的話?”長平走了過來,看著小娃娃無奈的笑了一聲,對著男子嗔怪道:“修……你太慣著他了。”

此人卻正是駐守臨國西南門戶的臨安王,連修。

長平的目光很平和,那種囂張尖銳,似乎隨著歲月的流逝,慢慢的沉浸在她的骨子裏,如今的她看起來如同鉛華洗盡,年華積澱下的璀璨明珠一般。

“修,你身上的舊傷還未好,怎麽就這樣出來了?”長平抱起小娃娃,在他臉頰上親了親,這才對著連修說道:“你這般的不愛惜自己身子,可如何是好。”

“你莫要擔憂。”連修搖了搖頭,拉著長平的手說道:“不過是些舊傷罷了,不礙事的。”邊上伺候的侍衛將小娃娃抱了起來,連修才繼續說道:“倒是你,當初虧了身子,如今卻這般的拚命,真真的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了。”

長平走到連修身後,推著他的輪椅,笑了笑說道:“我身子好得很,一點都不覺得勞累。”

“你開心就好。”連修笑了笑,伸手撫上她推著輪椅的手上,說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嗯。”長平點了點頭,一行人朝著王府的方向行進。

街市在臨安王離開之後,這才又恢複了熱鬧,叫賣的小販臉上帶著笑意,永城的生活漸漸的好起來,邊境之上有著臨安王卻是再也無人敢侵犯的。

“小哥,剛剛過去的就是臨安王?”一個身著異族服飾的男子,走到攤販跟前,打聽著,“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嘿,客官是外地人?”小販兒笑瞥了他一眼,說道:“您是打晏國來的?瞧你的衣裳就像是。”那小販倒是個能說話的,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卻是沒有說到主旨上。

“……”那人抽了抽嘴角,又道:“那女子是臨安王妃?”

“唉,那是雲小姐”小販歎了口氣,而後得意洋洋的瞥了他一眼,語氣中滿滿的都是驕傲:“如今在我們王爺府中,最是愛惜的不行的。”

“咦?小姐?難道是王爺的妾侍?”

“你且管那麽多作甚!”小販眼一瞪,似乎有些氣惱,那客官知趣的轉移話題,道:“那間醫館……”

“正是雲小姐親自開辦的呢,這間藥鋪的藥價最是便宜的,在我們永城,上了年紀的瞧病卻是不收診金的。”小販看著他笑道:“雲小姐人好,以後定然是我們臨安王的王妃”

“可是……我聽說這位雲小姐身份上有些……”

“哼,庸人,簡直就是個庸人。”另外一個小販湊了上前,說道:“也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隻管抓著雲小姐的身份不放,卻不知,有多少自恃身份高,卻是個心黑手黑的主兒!”

“你這小販,怎地罵人。”

那小販不理會他,直接歎道:“你且是不曉得,前年,我們永城鬧瘟疫,死了許多人哩!最後還是雲小姐弄的叫什麽痘的,才不至於我們永城死絕了的。”那小販抹抹眼淚,最後,感歎了一句,道:“所以說,雲小姐可都是我們永城的救命恩人啊!”

“……”那客官最後跟著感歎了一句,“這麽說來,這雲小姐在永城人心目中威望甚高啊。”

“那是。”小販跟著點了點頭。

坊間閑話且不提,卻說長平跟著連修回到王府之後,就陪同連修一起用餐。

“念兒睡了麽?”連修自己轉著輪椅來到餐桌前,卻沒有看到小娃娃,忍不住問道。

“嗯,睡下了。”長平親自為連修盛了一碗鮮湯,道:“多喝些,這對你的腿有好處的。”說著長平走上前,扶著他坐在椅子上,說道:“大夫說,你這腿也是有可能好起來的。”長平抿了抿唇,笑道:“不過,就算好不起來也不怕,以後我伺候你。”

連修跟著笑了笑說道:“那以後怕是都要勞煩你了呢。”他如今已過而立之年,若是能好,早都好了。

“好。”長平應了一聲,說道:“我們是夫妻,該是如此的。”

連修拉著她的手說道:“你也忙綠了一整日了,快坐下來吃點吧。”說著將她愛吃的紅筍絲夾了一些放入她的小碗中,歎了口氣說道:“你也多吃些肉類,總是吃這般的素淡,總歸是不好的。”

“……”長平筷子一頓,隻是淡淡的說道:“不礙事的,習慣了,再說這些清淡些的東西,多吃些對身體也有好處。”

“簡直胡說。”連修嗔怪了一聲,道:“哪裏有肉類更是滋補人的。”

“修~~”長平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我省的了。”搖了搖頭,終究還是夾起他放入自己碗中的肉片。

“念兒如今也大了,還是這般喜歡黏人。”長平笑了笑,看著連修說道:“真不曉得,他怎會那麽喜歡黏著你?”

“小孩子嘛,總是喜歡黏人的。”連修笑了笑說道:“你每日裏多陪陪他,他自然會更你更親近一些的。”

“修,過些日子,紀元就回來了。”長平遲疑了片刻,說道:“當初我不顧他的反對,將他送走,如今三年都過去了,也不曉得他如今怎麽樣了。”

“你放心,紀元這孩子,聰明的很,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真希望如此了。”長平苦笑著歎了口氣,說道:“紀元自小就被母親寵著長大,生怕受上一丁點的委屈,我真怕他獨自在外,會出什麽事端。”

“他不是小孩子了,自你在永城之後,他的消息都有送來的。”連修拍拍他的手,說道:“再過幾日他就到永城,難道你還不放心麽?”

“也是。”長平笑了笑,說道:“倒是我多心了。”

兩人用完餐之後,長平扶著連修慢慢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動著,他腿部根本就沒有什麽力量,因著多年坐在輪椅上,腿部更是有些許的畏縮,看起來叫尋常人細弱一些,長平用熱熱的布斤,每日裏給他的腿部按摩。

“這些讓奴才做也就是了,倒是累的你。”連修心疼的拿著帕子將她臉上的汗水擦掉,說道:“說你卻總也不聽。”話雖然這樣說,但是連修眼中的滿足卻是無法忽視的。

他曾經有過三任王妃,卻都已經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就有傳言說,他命硬,天煞孤星的命數,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多年來,這臨安王府除了大大小小的奴才,隻他一人,唯有一個妹妹被早早的送入京中,有時候他總會想,若是妹妹尚在自己身邊,是不是她也活不過如今的歲數?

那年進京,正值他喪妻之際,女孩歡快的笛音似乎調皮一般,撫慰人的心靈,他就開始下意識的關注這個女孩。

直至她的成婚,她是個心地善良,並不似表現出來的那般跋扈,可是他寧願這個女孩永遠的那般身材風揚,卻沒有想到,成婚四年,再見她之時,就連神情都略顯麻木。

那個夜晚,他沒有想到,因為生產而昏倒在破廟中的女子居然是她!

當看到那張滿是汗水狼狽異常的女子的臉麵的時候,他心中的震驚就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她懷有身孕,卻獨身一人,出現在永城境內,險些喪了性命,每每想起那時,心中還是有些驚恐,若是當初他沒有因著大雨而今那破廟,是不是就錯過了?她當初那般虛弱,若是來不及救治,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在想什麽?”長平彎下身子,手掌在他眼前揮了揮,笑道:“這麽出神?”

“平兒。”連修拉過她的手,並沒有說出他的害怕,隻是笑道:“累了吧,我們去休息吧。”

長平翻了個白眼,說道:“好,走吧。”說著長平扶著連修上了床,說道:“早些睡吧,明日你還要接見晏國的使臣呢。”

“最是厭煩這晏國使臣了。”連修嘟囔一聲說道:“丁點兒的事情都要議上一議的。”

“嗬嗬,修何必氣惱。”長平側過腦袋,頭枕在連修的胳膊上,輕笑了一聲道:“如今修事事親為,難免煩躁。更何況,如今與晏國的茶馬交易俱是王府操辦,修和不同晏國開戶,將茶馬交易讓利於商賈,這樣王府收取稅金,豈不清閑。”

“哪有這般簡單。”連修靠著搖了搖頭,側過頭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這其中牽扯的事情更是許多,光是這稅金,就會引得商賈反彈。”

“修可是想差了,如今茶馬交易,也就幾個家族在為王府做,若是隻需上繳銀錢,由王府授權,尋常商賈均可做,那何愁沒有稅金?”

“茶馬交易原本就是暴力,不怕沒人做的。”長平笑了笑,又道:“總要比王府親為來的簡單些的。”

“有理。”連修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明日裏同眾人商議商議,具體章程還需要在斟酌。”

“嗯。”長平點了點頭,轉開了話頭說道:“明日,我且還要去鋪子裏看一看的,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