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的到來,使兩人都明白,他們相處的時日怕是不多了,連修雖然每日裏並沒有不高興的模樣,可是長平知道,他心中是不想自己離開的。

“修。”這日,長平推著連修來到了王府後的小山上,這處地處極高,長平指著京城的方向,輕聲說道:“你莫要擔心。”說著蹲下身來,眼睛看著連修,輕聲說道:“我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說著長平抱住連修的脖子,輕聲說道:“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平兒。”連修低垂著頭,聲音中有些許的沮喪,道:“你去了京中,若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就去找安華吧。”

長平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吧,我省的該怎麽做。”兩人心中都是有些傷感的,這兩年來,若是沒有連修,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一個女子,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獨自生存,真的是太過於艱難了,更何況,當年她懷有身孕,從京中到永城,這一路上的翻山越嶺,真真的讓她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世道的艱難。

“到了京中……你小心些。”連修看著長平的眼睛,他本就不是什麽多話的人,這些話,說出來卻又顯得過於的蒼白,可是卻又總覺得,什麽事情都是要叮囑一番的,對於此處盛京,他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總是害怕,她會就這麽一去不返。

可是,他卻又不能容忍,她夜夜被夢魘糾纏,她的心中有個結,若是不解開這個結,她怕是永遠也不能從那過去之中脫離出來。

轉眼,已經到了出行的日子。

如今,長平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女子了,她看著初升的太陽,眯了眯眼睛,看著騎著馬在自己身邊的紀元,沉穩的說道:“出發。”說著就上了馬車。

長平掀開車簾子,看著王府的方向,她知道,連修在那裏等著她。

“等我,等我將事情全都處理妥當了,我就回來。”長平看著王府的方向輕聲說道,這一世,能夠遇到這麽一個人,何其不易。

連修站在高台亭之上,看著遠行的車隊,輕輕的歎了口氣,“她終究還是走了。”

亦莊看了看自家王爺,又朝著遠方的瞧了一眼,輕聲說道:“雲小姐她很快就回來了,王爺放心吧。”

“你不懂。”連修搖了搖頭,說道:“此次進京,不會那般簡單。”示意亦莊推自己離開,才道:“雲家的淵源頗深,今上怕是不會再讓她回到永城的。”臨安王府已經早已經成為盛京的心腹之患,又怎會將這樣一個大錢袋子白白的送與他呢?!

“……”亦莊抿了抿唇,他並非什麽都不懂,他整日裏跟著王爺,更是比誰都明白,“那王爺打算如何?”

“先看看吧。”連修搖了搖頭,眉間的愁緒卻並未下去,為他那單薄的身姿徒添了一份憂鬱,“她心結未解,強留在永城,隻會徒添傷感罷了。”

亦莊又朝著遠方看了一眼,這才推著自家主子離開。

卻說長平同紀元一行人快馬加鞭,也走了小半個月才來到朔城。

看著城牆之上那古樸的兩個大字,長平心中感慨萬千,這個地方,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對於朔城,在她的心中有著不可估量的地位。

朔城是商賈聚集之地,很是繁華,這道城牆之下,每日裏來往的人不剩其數,巡城的官兵原本也是沒有放在心上的,可是,隨著那倆馬車的駛進,邊上掛著的卻是朔城雲家的族徽,這才讓那小官驚訝的站起身來,連忙走上前去,道:“車內何人?”自幾年前雲家被重創,雖說族長之位被二公子拿到手中,可是卻也已經是沒落了的。

如今,卻又這樣一行人進入朔城境內,這讓他如何不驚訝。

身為朔城人,幾乎無人不曉得雲家,朔城能成為如今這樣的規模,雲家在其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官爺?”燕妮掀開簾子,笑眯眯的看著他說道:“車內是我家小姐?難道官爺還要查驗不成?”

“可有什麽問題?”紀元皺了皺眉,走上前去,看了那小官一眼,道:“我是雲紀元,車內是家姐,可有什麽不妥?”

那小官連忙行個禮,躬身道:“原來是雲三公子。”說著連忙將腰牌遞了回去道:“得罪了得罪了。”

紀元身上有功名,自然是不怕這小官,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一行人就朝著雲家大宅行去。

卻在這時,幾個小廝急匆匆的奔了來,看到紀元的車隊,直接下了馬車,跪下來磕個頭,道:“小子給少爺請安,給姑奶奶請安!”待紀元讓他們起身之後,幾個小子滿臉激動,看著紀元到:“三爺,大少爺遣了小子們來接,可算是盼到了。”

紀元臉上微微的露出了笑意,點了點頭說道:“嗯,勞煩大哥了,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看到大哥了。”說話間卻是加快了腳程的。

終於,回來了。

長平從馬車上下來,雲家中門大開,雲紀青帶著二姨娘,嫂嫂還有雲家旁支上的眾人等在門口。看著高高掛起的府門,長平心中無限感慨,既酸又澀,個中滋味也隻有自己明白。

如今的雲家一分為二,朔城雲家與京中雲家。

留在朔城的乃是主枝上的庶係,以及旁支上的一些人,而紀元和長平乃是主枝嫡係,身份自然高貴,故此,這才有了這麽一出迎接的。

紀元先是同紀青見禮之後,這才回過頭看著自家姐姐有些傷感的麵孔,連忙走了上去,道:“姐姐,我們如今回家了,什麽都會好起來的。”

長平看著紀元擔憂的麵孔,點了點頭,扯了絲笑容,道:“你說的對,走吧,我們進去吧。”

當年,長平身為嫡女,在朔城囂張跋扈,可是她卻也擁有囂張的資本,她小小年紀就被家主帶入商號之中,平日裏管理手腕也厲害,故此,留在朔城的人對於長平,可謂是尊敬異常,即使她是個已經出嫁被休棄的姑奶奶。

而如今盛京之中的,卻是二公子雲紀南當家做主,當年被查封的商號,如今幾乎全歸於他的手中,因著當年之事,父親一直佩戴在身的象征著家主的玉佩,卻是一直掛在紀南的手中,但是他的身份卻是有些不尷不尬的。

長平深吸了一口氣,跟在紀元的身邊,回到了家中。

“小姐!”卻不想看到阿奴同芳卉兩人淚眼汪汪的跑了過來,長平看到她們兩人心中一暖,當年她自見過蘇昱之後,就獨自離開,卻不想她們兩人居然來到了朔城。

“阿奴……芳卉……”長平唇間顫抖,連忙說道:“快些起來,別跪著了。”

“嗚嗚,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芳卉哭著說道:“奴婢同阿奴一直在這兒等著小姐呢。您的院子,奴婢們給您好好的留著呢。”

“好好。”長平眼中也有些酸澀,點了點頭說道:“真是苦了你們了。”長平看著兩人還未紮起的發髻,自己怕是將這兩個丫頭耽擱了,這般的年紀,如今卻是還沒有成親。

“燕妮燕粹。”長平想了想指著自己身邊的兩個丫頭,說道:“她們是臨安王爺指的,你們先帶她們去收拾收拾吧。”

“好了,想來今兒你們也累了,有些話明日再說。”紀青走上前去,說道:“你們帶來人都會安排妥當,妹妹你且放心吧。”

“是,有哥哥嫂嫂在,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長平看了哥哥嫂嫂一眼,笑著說道,“那就勞煩哥哥嫂嫂了。”

“說什麽勞煩。”張氏走上前去,拉著長平的手歎道:“即是回了自個兒家中,妹妹難道還要生分了不成麽?”

“嫂嫂說笑了。”長平笑了笑,隨著張氏的力道,走進自己的院中,這繁花塢還是如同自己走的那日,並未有任何的改變,長平自院中,每一寸地方都走了一遍,那博古架中的書冊,長平的手指從中劃過,心中那酸酸漲漲的感覺,卻是怎麽也揮之不去,“真好,什麽都沒有變……”長平看著熟悉的布局,喃喃的說道,若是真的什麽都沒有變,那該有多好啊。

“唉,妹妹何必傷感。”張氏歎了口氣,道:“父親母親的……嗨,瞧妹妹剛回來,倒是惹得妹妹傷心了。”

“不礙事的。”長平垂著眼眸,輕歎了口氣,道:“都過去了,嫂嫂莫要擔心。”

“那……妹妹想必也是累了,嫂嫂也不打攪妹妹了,早些歇息吧。”說著張氏就離開了,長平行至門口,這才回了內室。

在繁花塢後院的一處隱蔽的小石牆內,卻是一處溫泉池,長平泡在暖暖的池水中,舒服的喟歎了一聲,多久沒有這樣平靜的時候了。

長平心中明白,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就如同這處宅院,當年如何,如今表麵上並沒有任何改變,可卻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就如同這溫泉,當年泡在這池水中是怎樣的心情,而如今呢?

其實,早已經不同了,什麽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