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一步一步的籌劃著自己的計劃,那恨意經過三年的沉澱,如今早已經可以坦然的麵對,她似乎喜歡上這一種感覺。出現這一種念頭的時候,她真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每月的初一她總是要去廟裏讀讀經,住上幾日。這能讓她的心緒慢慢的沉澱下來,至少不會讓那恐怖的念頭吞噬掉自己。

北風呼呼的吹著,鵝毛般的雪片飄飄揚揚的飛落下來,長平輕將窗戶推開一絲縫隙,頓時凜冽的寒風刮得她一個寒顫,急忙將窗戶關住。

吱呀一聲,阿奴抱著一床被子,推開廂房中的木門,長平笑著眯了眯眼睛,說道:“這風雪可真是大呢,在這寺院裏,倒是顯的更加的冷了呢。”

“可不是。”阿奴將被子抻開,拍了拍,說道:“這寺院在山上,確實是要冷上許多的,這幾日怕是都很難下山的。”阿奴略有些擔憂的伸手摸了摸被子,說道:“這天兒陰冷著的,這被子卻總覺得有股子潮意。”

“不礙事的。”長平搖了搖頭,抱著暖爐,也伸手摸了摸被子,說道:“已經很好了,在廟中自然是比不得家中的。”

“嗯,那小姐今兒可是要將就一晚上的,明兒讓小子下山送些東西上來。”阿奴點了點頭說道:“奴婢瞧著隔壁院中似乎住了什麽了不得的人,剛剛瞧著方丈似乎過去了呢。”

“嗬,這不關我們的事兒。”長平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這裏也挺好的,你們也早些休息吧,屋子裏多放幾床被子,也好暖和些。”

“是,小姐別擔心。”阿奴笑了笑,說道:“倒是小姐念了一天的經書,用的也都是些素齋,身子可還好?”

“放心吧。”長平搖了搖頭,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沒什麽大礙的。”

“這就好。”阿奴點了點頭,倒是也沒有多說什麽,給收拾妥當之後,也就走了出去。

一夜無話。

第二日,風雪也已經停了,長平推開門,銀裝素裹,就是形容這樣的情景的,到處雪茫茫的一片,長平心下高興,忍不住走到前方,從樹梢間鬆鬆的捧起一個雪團,冰涼的感覺從手心中傳來,甚至從心底透出的涼意讓長平打了個哆嗦。

“小姐,您可是慢點。”阿奴無奈的拿出一個披風為長平係上,道:“你這般玩,要是得了風寒該如何是好啊。”

長平也不理會她,笑著說道:“我記得這清源寺後山上有一處梅林,這個時節,那梅林該是開花的吧。”長平雙眼亮晶晶的,她倒是很想看看這雪中的梅林。

“走吧。”長平提步朝外走去,如今她得了空閑,難得的有了這興致,頓時不顧幾人個丫頭的反對,直接朝著後山的梅林行去。

腳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響聲,倒是讓長平頗覺得興奮,這是一種脫離了年齡的童趣,梅林並不遠,紅梅傲雪,遠遠的望去,倒真是如同仙境一般,讓人不忍打擾此處的安靜。

長平慢慢的走了進去,笑著說道:“若是用這梅上雪煮茶喝倒也真真的是件雅事呢。”說著對著燕妮笑道:“你們回去拿些盛/雪的器皿來,倒也不枉費來這一遭的。”

“是。”燕妮笑了笑說道:“奴婢這就去娶了來。”

長平不理會她,徑自走到梅樹前,湊上前去,一股似有似無的冷香在鼻翼間縈繞,長平眨了眨眼睛,折下一隻梅枝,笑道:“這般美景,卻無人欣賞,卻也是可惜了。”說著將梅上的雪花朝著阿奴丟去,跑著笑道:“難得有次幾乎,我們如同小時候一般玩玩可好?”

“小姐~~~”阿奴笑著說道:“這可好呢,奴婢可是不會讓著小姐呢。”

“才不要你讓著呢。”長平將梅枝往前揮了揮,怒道:“你可真真的小看我了呢。”說著又是從地上抓起雪團就朝著身後的幾個丫頭們丟去,幾人笑鬧了一會兒,長平笑著喘氣,道:“可是許久沒這般玩過了呢。”眼中閃過亮光,她卻也是好久沒有這般肆意的玩過一回兒了,看著原本一塵不染的雪地,被自己如今糟蹋成這般的模樣,長平撇了撇嘴,說道:“我們在往林子中走走。”說著帶頭朝著深處走去,看著茫茫的雪景,遠處蒼茫的山色,長平手持梅花,輕啟紅唇,唱道:“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手持梅花,慢慢的舞動起來,她的舞姿曼妙,在這茫茫的雪地之上,紅梅之中,腰肢輕扭,水袖翻飛,“隻為伊人飄香,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長留心間。”

“真是好曲。”一曲畢,卻是笑讚聲傳入耳中,長平似乎異常驚訝,連忙理了理衣襟,疑惑的皺了皺眉,嬌聲叱道:“你是誰?”那男子身處之地,卻是剛巧被一斜枝遮住了臉麵,倒是有些若隱若現的感覺。

“姑娘曲美,詞美,舞姿更美。”那男子又笑著讚了一聲,卻是走了上前。

長平抿了抿唇,皺了皺眉,似乎有些惱怒的嗔瞪了一眼,道:“六王爺說笑了。”說著扭頭就打算離開,卻不想被來人一把拉住胳膊,道:“平兒!”

“你喚我什麽?”長平驚詫的扭過頭來,似乎很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道:“王爺,您身份尊貴,卻也該知道……”

“是,我知道。”六王爺臨玦點了點頭說道:“今日天色正好,如今又值此美景,平兒若是這般離去,定當悔之。”

長平抿了抿唇,說道;“卻不知王爺怎會在此地?”

“今日是母妃的忌日。”六王爺語氣中有些黯然,“每年這個時節,總是要來清源寺為母妃祈福的。”

“王爺的孝心,著實讓人感動。”長平語氣緩和了下來。

六王爺露出一個虎牙笑道:“你不生氣了麽?”說著看著長平笑道:“剛剛卻是本王魯莽了些呢。”

“王爺不必自責。”長平笑了笑,說道:“王爺喚民女長平即可。”眼中有些笑意,又道:“隻是長平身份卑微,倒是高攀了王爺呢。”

“嗬,你本就不在乎這些,何必說這樣的話來試探本王呢。”六王爺一擊掌笑道:“你再是高傲不過了的,那裏將這些個東西放在眼中?”

“王爺倒是謬讚了呢。”長平抿著嘴笑著說道:“似王爺所說那般高潔之人,長平是萬萬不敢當的。”似乎眼中有著什麽沉重的東西一般,長平望著遠處的高山,輕歎了口氣,自嘲道:“長平也隻不過一個俗人罷了。”

“你……可有什麽憂心的事?”六王爺臨玦看到她眉間緊鎖的愁緒,皺了皺眉。

“嗬,沒什麽。”長平笑的有些牽強,隻是搖了搖頭,笑著說道:“王妃可還好?”

“對呢,王妃是你的表姐,卻也從不見你登門。”六王爺看著長平笑了笑說道:“難道,本王可有什麽得罪長平的地方麽?”

“怎麽會?!”長平笑著說道:“隻是,如今平兒身份不比往昔,哪裏……”說著卻是回過頭去,似乎略有些尷尬的模樣,“此時登門,徒惹人閑話罷了。”

“哪裏會有人說閑話。”六王爺走上前來,焦急的拉著她的手道:“我們相識這麽久了,我是這樣的人,平兒難道還不清楚麽?那晚上的話,本王從未忘記。”

“王爺!”長平急忙後退,低聲說道:“王爺,長平聽不懂你說的是什麽。”

“是麽。”六王爺搖了搖頭,說道:“在本王同你姐姐成親那日,你忘記了麽?”又苦笑了兩聲道:“我同你姐姐的親事,隻是利益的結合罷了。”

長平垂眸,並沒有反駁。

隻聽六王爺譏諷的笑了一聲,道:“你們當本王是傻子的麽?”搖了搖頭,眼中閃過厲光,“她的心裏,隻有一個賀子文,那是她從年少時候開始有的執念!”

長平隻是冷靜的看著他說道:“王爺,不管當初你們因著什麽成親,但是這些年來,卻是姐姐陪伴在你的身邊的。”轉過身子,笑著說道:“王爺同我,身份地位懸殊,根本就不可能。”說著似乎是嘲諷的勾了勾嘴角,道:“更何況,如今的我,早已經不相信什麽感情。”說著長平拿出賀家的休書,高高的挑起眉頭,笑的譏諷,“你看到這是什麽了麽?表哥曾經對我說過,他會喜歡我,賀家嫡妻的位置隻能是我,可是……我最後得到的卻隻是這個……”

“你別……”六王爺眼中有些不忍,看著她說道:“我知道,賀大人對你傷害很大,但是……”

“沒什麽但是的。”長平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說道:“表哥說……這休書卻不是他寫的呢,戶籍處我的名字他也是沒有消除的呢……所以……我生隻能是賀家的人,死卻也隻能是賀家的鬼……”長平說這些的時候,聲音很輕,說完就笑了起來,眼角閃過淚珠,“為什麽就不放過我呢,明明……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有著那麽一層關係,還有什麽用處?”

“平兒。”六王爺眼中閃過怒氣,道:“哪裏有他說的那麽簡單,你隻要告訴我,你還想不想回賀家?”

“嗬,回賀家,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長平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卻很是堅決。

“那好,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六王爺臨玦皺了皺眉,神色暗沉,諱莫如深。

長平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反問道:“真的?”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般,“你能幫我?”

“這有什麽難的。”六王爺笑了一聲,摸了摸她的發絲,笑道:“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長平抿了抿唇,輕聲說道:“謝謝你。”

“傻丫頭,你不用對我說謝謝。”六王爺神色閃了一下,拉著她的手說道:“別再雪地上待久了,我們且先回去了,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嗯。”長平點了點頭,臉頰有些紅,隻是低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楚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