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調侃著,對於冉娘,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夜裏,長平獨自一人坐在窗前,一輪彎月高懸在夜空中,耳邊亦是嘰嘰的蟲鳴,微風拂過,帶來了些許涼意,懶洋洋的動了動身子,歎了口氣。

“小姐~~夜已經深了……”綠綺拿了個燭台放在長平的身邊,擔憂的說道。

“睡不著。”長平眨了眨眼睛,拍拍軟榻道:“來,過來坐。”她也不曉得怎麽回事,冉娘的到來,居然在她沉寂多年的心中泛起了波瀾,如同平靜的水麵上落下來一顆石子,一層層的漣漪擴散開來,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冉娘,一個同她一般來自遙遠未來的人。

長平看著天上的彎月,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這改變不了什麽,不是麽?

“小姐……可有什麽煩心事?”綠綺歪著頭枕在榻上好奇的問道。

“阿綺,你說……”長平抿了抿唇,有些難以啟齒。

“什麽?”

“就是,你說,我要是不嫁給表哥會怎麽樣?”

“啊!”綠綺驚訝的站起身來,滿臉的詫異。

長平忙拉了拉她,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聲些,綠綺眨眨眼睛,這才放低了聲音,“小姐……是不是蘇少爺說了什麽?”

長平撇撇嘴,“他能說什麽,再說了,我和賀家表哥的親事關他什麽事。”

“小姐……表少爺今年已然進京。”綠綺說了這句話後,就閉緊了嘴巴,不再多說什麽。

長平低垂著頭,她明白,綠綺說的是什麽意思,賀子文如果可以金榜題名,那麽他就是名正言順的進士老爺了,那麽她與賀子文的親事,在仕子們看來就是高攀了,縱使雲家家財萬貫,卻也越不過商賈之稱的。

如果是由自家提出退親,那麽自己麵對的可能是有自知之明,也可能確實天下仕子的言語攻擊。

這兩種情況都不是她所樂見的。

若是賀子文提出退親,這對於剛剛入仕的他來說,並非是好事。

更何況,賀子文對自己從來沒有一絲的不好。

“阿綺……你說……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長平開始自我檢討,明明賀子文要才學有才學,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對自己更是沒話說,雖然幾年未見,可是卻總會有禮物相送,更是時不時的關心自己,還有什麽好不滿足的?

在別人看來,這樣一個完美的人都看不上還要找一個什麽樣的呢?

長平吞了吞口水,果然是自己太不知好歹了,搖搖頭,揮揮手,道:“好了好了,不想了,睡覺睡覺。”說著就獨自一個人嘟嘟囔囔的爬了上床,靜靜的躺在**,眼神兒暗了暗,不管怎麽說,賀子文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人選,隻要他對她好,這……就足夠了……

卻說這廂,蘇昱夜裏回到家中的時候,正趕上家人聚在一起用餐,當下臉上就冷了下來,“父親。”

“恩。”蘇家老爺也幹巴巴的應了一聲,他的這個兒子和他不親,雖說他也從來沒指望過他能和自己上演父慈子孝,卻也不希望是這個樣子的。

“若是沒事,我先告辭了。”蘇昱漠然的看著自己的這一大家子人,冷冷的說道。

“你這是什麽態度!”蘇家老爺一下子怒了,將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上,怒道:“你眼中還有這個家麽?!”

蘇昱挑挑眉,冷笑一聲,卻沒有多做分辨。

“昱兒……”蘇太太滿臉的委屈,看了蘇昱一眼又看了看蘇家老爺,道:“老爺……你別難為昱兒,都是妾身的錯……這才使得大少爺這般……”說著就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蘇家老爺皺了皺眉道:“好了,別哭了,你縱然有錯,可是這麽多年來,一直盡力在彌補了。”說著看著蘇昱又道:“王氏如今也是你母親,這麽多年,你的孝道學到了什麽地方?!”

蘇昱冷眼旁邊,又看了看幾個弟弟妹妹,臉上或多或少的出現了例如幸災樂禍的神情,心中不知道該生出什麽樣的滋味。

他的繼母,一個表裏不一的家夥,當年他與長平的關係漸漸穩定後,那個女人就悔不當初的找到了他,將自己的兒子從甘夏院中搬離,讓他入住,在那個男人的麵前賺足了同情分。她將一切推的幹幹淨淨。在那個男人麵前一套,在自己麵前一套。

如今他的掌權更是在那個男人麵前不予餘力的詆毀自己,蘇昱簡直不知道該說這個女人是聰明還是愚蠢了!

“爹!大哥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一個小女孩嘟嘟嘴,在蘇家老爺的身邊嬌聲說道:“女兒聽人說大哥總是對雲家大小姐一副殷勤的樣子。”女孩好像很是不解的樣子,道:“難道我們蘇家還比不了雲家麽?”這話說的可是有些意思了,誰都知道蘇家和雲家一向是不合的,更何況要蘇家老爺承認自己不如雲家,這更是不可能的,如今自己的大兒子居然給了別人如此的印象,當然叫他難以接受。

當下蘇家老爺就沉了沉臉色,對著蘇昱道:“以後莫要在跟在那個小丫頭片子的身後了。”這麽多年,他還指望著自己的兒子能夠從蘇家小丫頭那裏得到些有用的東西,卻不想自己這兒子和自己不親,什麽都不告訴自己,蘇家老爺的眼眸閃了閃,道:“當初你說跟在那小丫頭的身邊可以得到雲家商號的秘密,有助於我們蘇家的發展,如今我們蘇家能有今日,爹爹知道都是你的功勞。”

蘇昱眼中如同寒冰一般,憤怒占據著他的胸腔,他不止一次的告訴過自己,這個男人,這個院子,不是自己的家,可是,卻又忍不住的抱有了一絲絲的期待,如今……他該怎麽告訴自己,這個正對他說話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

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那些弟弟妹妹眼中的驚訝與鄙視,如同看一隻螻蟻一般,那眼中**裸的蔑視,讓蘇昱有些透不過氣來。

憤怒讓他無法言語,這一刻,他甚至想,這個男人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他真想將這個男人撕碎!口中鐵鏽一般的味道,將他有些脫韁的神智拉了回來。

他動了動唇,咽下口中的腥甜,嘴角勾起一絲弧度,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