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長生觀

周誠與朱士行同時收回了巨大法身,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卻什麽都沒有說,而後便各自轉身離開了。

數百裏外,衛夫人的文字所化的車廂光華越發暗淡,最後終於車廂消失,車上三人又一次滾落在地上。

王羲之連忙扶起身旁的衛夫人,隻是這時候他才發現,原本滿頭黑發的衛夫人,竟然頃刻間變成了一頭白發。

短短片刻時間,衛夫人竟蒼老了數十歲。

“老師......您......”王羲之擔憂的問道。

他隱隱猜到,衛夫人的這番變化,可能與剛才那些神異的文字有關。

衛夫人艱難的站起身來,等她說話之時,那聲音也明顯沙啞蒼老了許多:“為師道行尚淺,強行施展這神行之法,隻能消耗壽元。”

“都是弟子無能,才令老師如此。”王羲之自責的說道。

原本他是來救衛夫人的,可最後反倒成了衛夫人在保護他,現在還讓衛夫人壽元折損,這讓王羲之不得不恨自己無能。

“不知剛才救我們的那位是誰?可惜未能得知恩公名號。”謝安心中卻是還記著周誠,最後看到的周誠那半張臉,更是已經深深的印在了謝安心底。

“應該是道門的某位前輩吧,此番確實多虧這位前輩相助。”衛夫人也不認識周誠,不過從周誠的裝束,她斷定應該是道門之人。

“前輩不會有事吧?”王羲之也是一臉擔憂。

“應該沒事的,以那位前輩的神通,就算打不過,要走也是輕而易舉的。”衛夫人出言寬慰道,她也希望周誠能夠平安無事。

衛夫人寫出的那個‘車’字,消耗了她大量的壽元,不過效果也是非常明顯的。

這一口氣下來她們已經跑出了五六百裏地,這裏雖然還沒到長江,可異族軍隊也還沒有占領這裏,甚至許多地方還有不願離去的漢人。

不久之後,這些不願南下的漢人,自發團結起來修築要塞,在這片故土上艱難的生存著,慢慢的這群人有了一個特殊的名稱“乞活軍”。

幾日後王羲之和謝安背著衛夫人渡過了長江,而江淮水域也確實如王羲之說的那般,已經被他的家族經營的固若金湯,至少暫時能夠擋住異族軍隊。

隨著大量北方漢人南遷,以建鄴為中心的南方政權很快被建立起來。

而當年周處曾說過,未來的天下俊才必將盡出琅琊王氏的話,也在隨後的幾年裏很快得到了驗證。

司馬睿在王敦王導這一文一武的輔佐下,很快便在江左站穩了腳跟,而當被俘的皇帝司馬鄴受盡屈辱,被劉聰殺死後,司馬睿在群臣的支持下,改稱了晉王。

雖然司馬睿還沒有稱帝,但已經是實際上的皇帝了。

而北方大地在一片血雨腥風之後,異族內部也出現了一場動**。

先是匈奴劉氏內部,在劉聰死後進行了一場慘烈的權利角逐。而這場角逐之後,實權派的石勒手握重兵,他在佛門的支持下,正式與新皇劉曜決裂,北方大地又一次陷入了混戰之中。

石勒似乎也完全成為了一名佛門信徒,在他治下的疆域裏,大量的佛寺拔地而起,佛門弟子享有著特殊的權利。

而石勒對待漢人卻是異常嚴苛,甚至頒布了胡漢分治的種族政策。

漢人徹底淪為了提供勞動力的牲口,而漢人女子,甚至成為糧食一般的存在,夜間被異族隨意**,白日則被宰殺食用......

這些羯人將漢族女子稱為——雙腳羊!

當北方混亂不堪的時候,司馬睿與琅琊王氏也在迅速的鞏固著南方的統治,這一過程中,王氏家族也登上了權利的頂峰,漸漸的形成了內政盡出王導,軍權盡歸王敦的局麵。

雖然同屬王氏子弟,但是王敦與王導二人政治態度卻是完全不同,王導一心輔佐司馬睿,兩人關係更是親密無間。

而王敦則是野心勃勃,隨著手中權力越發的大,竟然也生出了篡位取而代之的心思。

或許這便是人的本性,無論是北方異族還東晉政權,在尚未一統天下的時候,都出現了內部的爭權奪利。

雲台觀中,周誠又一次推算完畢,雖然坐在山中,卻對天下大勢的脈絡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大殿之中周誠緩緩睜開雙眼,臉上竟然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起身走出大殿,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一臉期待的說道:“還有數年,蘭兒的轉世之身便會降臨了,隻是始終無法算出她降生何處?”

說到此處,周誠頓了一頓,而後露出沉思之色,過了許久他才繼續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將這雲台觀建成天下最富盛名之地,這樣蘭兒就不會找不到家了。”

說話這幾句話後,周誠立在原地,元神已經透體而出,一團光影瞬間便消失不見。

成都如今是成國都城所在,當洛陽長安淪陷後,這裏已經成為天下首屈一指的繁華大都市。

成國皇帝李雄,今日正帶著文武百官,浩浩****的前往西山,而他所去的地方則是一座名為長生觀的道觀。

西山隻是時人對成都近郊這座山脈的稱呼,實際上這裏也是道家有名的洞天福地青城山所在。

數百年前張道陵曾在此布道,留下了一脈道統,後來蜀中範氏長期占據此地,不僅擁有部曲,到了範氏族人範長生時,此人也成為了西南道門的領袖。

後來李氏舉兵,範長生便暗中相助,所以成國的建立,背後其實有著道門的影子。

如今的成國皇帝李雄,對道門也是極其推崇,雖然他們李氏是氐人,但是建國之後,他一直以師禮待範長生,更封其為丞相,並將道教定為國教。

在國策上,李雄也完全聽從範長生的建議,實行了‘休養生息,薄賦興教’的政策。

所以值此天下大亂之時,成國反倒成了中土最後一片淨土。

加上李雄信奉道教,為人也性情寬厚,近幾年連漢中梁州的軍閥也紛紛歸附,一時間國力之盛,甚至隱隱超越了趙國與東晉。

其實範長生已經消失幾年了,一開始李雄隻以為這位仙人是在閉關,每一季他都依例來長生觀一次。

李雄卻是不知,其實範長生已於幾年前,隕落在了九曲黃河陣中。

長生觀經過數次擴建,如今已是宮室連綿,皇帝前來自然極為隆重,雖然見不到範長生的人,但是長生觀主殿中有一尊範長生塑像,每年李雄都會獨自一人在長生殿中,對著塑像說上一會話。

李雄走入長生殿,厚重的殿門被人從外麵緩緩關上,殿中燭光通明,上好的香燭散發著沁人心脾的味道。

殿中立著範長生的塑像,以上好的油蠟為皮,外麵罩著潔白的道袍,那塑像仿若真人,一派仙風道骨。

看著這個如同真人一般的塑像,李雄臉上露出了回憶之色,而後又無奈的歎息一聲,最後緩緩的坐在了塑像前的蒲團上。

“丞相啊......”李雄跪坐在蒲團上,過了許久才長歎一聲說道。

他隻是叫了一聲丞相,卻又停頓了許久,大殿之中又一片寂靜。

李雄見殿中久久沒有回應,臉上神色越發失落,又過了許久,李雄低垂著頭,開始小聲的述說著這幾年作為皇帝的辛酸。

以前範長生在時,大事李雄都會找他拿主意,他這個皇帝做的倒也輕鬆。

但李氏終究起於微末,論治國之道根本就是一竅不通,李雄雖然性情寬厚仁慈,但才能確實不足,這幾年沒了範長生,成國的許多矛盾也顯露出來,李雄也是心中苦悶不已。

可是無論李雄如何訴說心中苦悶,殿中都沒有一點回應。

小半個時辰後,李雄無奈的看了一眼雕像,又掃視了一圈殿中,一切依舊是那麽靜。

“哎.....”殿中響起李雄重重的長歎聲,他心中的那點希望再次破滅。

李雄心灰意冷的站起身來,這幾年來他都是滿懷期待的前來,最後又都是這般滿心失望的離去。

“呼......”就在李雄剛要抬腳離開之時,殿中忽然響起一陣風聲。

緊接著那些經幡帷幔都微微的飄**起來,李雄背對著範長生的塑像,此刻他麵露狂喜之色。

李雄又緊張又驚喜的轉過身去,他看範長生塑像之前一點光華亮起,而後光華擴大,空間**起如水的波紋,形成一扇一丈高下的門戶。

沒等那門戶完全打開,李雄連忙跪到了身下蒲團,恭敬的對著門戶叩首。

“老師啊......您終於來見弟子了......”李雄口中喊著老師,此刻他已不是一個皇帝,而是一個渴望見到老師的弟子。

“你長生道友的弟子?”就在李雄拜下,心中激動之時,卻從頭頂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李雄心下大駭,他知道這不是範長生的聲音,當他有些慌亂的抬起頭時,就看到範長生的塑像前,出現了一個光影組成的人型虛影,

這虛影是一個玉簪束發,身著黑白道破的年輕道人。

“你......道長是誰?”李雄發現這根本不是範長生,便有些慌張的問道。

不過李雄好歹是一國之主,加上這道人以長生道友相稱,似乎是範長生熟識之人,看起來也並無惡意。

短暫的慌亂後,李雄便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貧道雲台觀主......”

道人虛影口中發出縹緲的聲音,好像來自九天之外,讓人一聽就心生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