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璜抬頭看了一眼淩揚,又垂首道:“孫氏一族的族人、門人分布刑罰各地,勢力可算根深蒂固,假如孫氏未來家主發生什麽意外,整個孫氏一族將會分崩離析,那整個刑罰的政治勢力,都將會重新洗牌,勢必造成混亂,對於現在極為不穩定的政治局勢,是件相當不利的事情!此地與不朽之峰旅途遙遠,屬下隻是希望新人門主、休斯先生、孫庭都能平安歸來,那可真是我刑罰之福了!”

淩揚不由得牽了牽嘴角,他點名要孫庭隨行,肯定被唐璜留上心了,這場叛亂來勢洶洶,以唐璜的老練,哪會沒想過孫庭也曾是叛亂者中一員的可能性,所以唐璜專程提醒自己,就算猜想是事實,但一切當以大局為重。

可是他想到的僅僅是目前的局勢穩定,自己著眼的是刑罰的局勢平衡,以孫庭的心機和野心,總有一天會成為掙脫枷鎖的凶獸,禍起蕭牆——切膚雖痛,但卻能根除毒瘤。

不過,唐璜說得也不無道理,除掉孫庭一事,到可以留到柳顏回到刑罰之後,現在的局勢,確實不適宜更亂了。

於是,淩揚正麵回應了唐璜的請求,正容道:“唐璜大人,你對刑罰的忠誠。天地可鑒,休斯在此,向你致上最深的敬意!”

……

“休斯先生,今天的鴿子似乎比以往多了許多啊……”

衛士長唐仁的稟告,將淩揚的思維拉回華大山脈。

淩揚抬眼望天,陰霾的的午後無一絲陽光,恰好又有兩隻雪白的信鴿結伴從上空掠過,他點了點頭,此事他也早已留上心了,甚至開始思慮是不是該射一隻下來看看到底有什麽緊急時間發生。

“我們和總部最後一次聯係是什麽時候?”他低聲詢問唐仁。

“半小時前。”

淩揚暗想,難道真有什麽了不得的緊急軍情發生了,差不多每隻信鴿的腳上都多綁了一條紅繩。以防紙條脫落,莫非,是人魔戰爭爆發了?

他為這個想法而戰栗了一下,不禁瞥了一眼孫庭,孫庭同樣眉頭深鎖,或許也正思考著同樣的問題。

孫庭現在與唐仁幾乎形影不離,顯然對這位休斯修士提防至級,即使自己遭遇不測,也有個目擊者做證明,淩揚對此報以冷笑,假如真想現在對付孫庭,他做什麽防衛自我保護措施都是徒勞的。

淩揚又啃了一口幹糧,沉聲到:“唐仁,射一隻信鴿下來”

沒用多久,綁在某隻不幸信鴿腳下的紙條已經交到淩揚手上,淩揚迅速攤開,上麵寫著一行細字:刑罰與地藏今日議和,刑罰大軍立即撤出地藏國土,門主柳慕雪不見蹤影,綜合近日種種,初步疑為暴斃——楓葉調查協會淩揚不禁輕鬆了口氣,隻要不是魔族入侵,那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沉聲下令:“繼續前進,六小時後務必進入到華大山脈中段,再做休息。”

命運,是由無數個偶然組成的,沒有偶然,那就不叫命運。

假如唐仁射下的是另一

隻信鴿,淩揚看到的是另一張紙條,那麽,或許,命運就會走向另一個方向。

爭秋奪暑的時節,星雲的氣候會分外的潮濕和悶熱,仿佛空氣中也滲滿了煩躁的氣息。

由淩揚率領的衛隊另辟新徑,走進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山道。

這條路,淩揚曾經走過一次,那時背著高燒中的龔月,身後還有蛇蠍女軍團的追殺,魔族強者齊天陽出現,領著他們走出了一條並沒有畫進華大山脈地圖的捷徑。

現在,淩揚準備再走一次,看著印象模糊的景物,他不由得輕輕感慨世情變幻,物是人非。

蒼穹中的神靈仿佛感受到淩揚的觸動,適時降下一陣小雨,洗去華大山脈不少落寞和壓抑。

淩揚仰天感受著雨絲的清涼,輕聲下令道:“加快腳步,前麵不遠處就有一個山洞,我們到那裏再暫作休息!”

華大山脈的夜,寧靜而空靈。

雨點剛剛停歇,點點星光就已靜悄悄地爬上了漆黑的夜空,更為這一個古老的所在添上一份神秘。

淩揚踏足山洞外那片小平台上,仰望星空,回憶著當年的歲月,就是在同一個地方,他曾因為龔月而天人交戰,就是在這塊平台上,他曾一人獨對蛇蠍女盜賊軍團的千軍萬馬身後傳來陣陣均勻的呼吸聲,衛士們大多已熟睡,經過特殊訓練的他們,並沒有發出令人難以容忍的呼嚕聲。

孫庭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慢慢向淩揚靠近,這多少令淩揚有點意外,難道他忽然放下懦弱,改為主動出擊了?

他故意不動聲色,甚至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令他更意外的是,孫庭走到他身畔就停了下來,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大人,來根煙嗎?”

這多少勾起了一些往昔親切的回憶,淩揚很自然便笑了笑,說:“好”。

孫庭為淩揚把煙點上,淩揚注意到,孫庭今夜收起了平常的拘束謹慎,神色動作都自然了許多。

孫庭似是看穿了淩揚的想法,平和一笑,說:“小人平常恭謹,是裝給他們看的,既然大人不是平常人,那我大可真情流露了”。

他用同一根火柴也為自己點燃了一根煙,補充道:“這是魔族帝國裏偷運過來的煙,味道特別濃,也特別辣,另有一番風味”。語態就像和友人交談般平和,沒有刻意的奉承,也沒有特別的恭敬。

淩揚深吸了一口煙,默默聆聽,忽然間,他有了刹那的錯覺,站在身邊的並不是孫庭,而是友人趙高,於是,他情不自禁地把趙高和孫庭比較了一下,拋開實力,就心機而言,這兩個人都擅長利用混亂的局麵來上位,隨機應變,並不會特別忠誠於某一個人。

他們確實有相像的地方,隻可惜,孫庭碰上的對手是自己,他勝出的機會微乎其微。即使對手換成趙高,兩人的勝算也是五五開,更何況孫庭。

孫庭並沒有因為淩揚的沉默而沉默,他繼續道:“修士先生,小人自小就在爾

虞我詐的家族環境中長大,心機深沉者確實見過不少,但從未見過像大人這樣無從猜測的”。

淩揚不禁為之苦笑,從來隻有他默默評價別人的心機,沒想到在別人心中,自己同樣是個心機深沉的人。

孫庭頓了一頓,又說:“我唯一能猜出的一點,便是大人打算殺我,而且是下定了決心,定要置我於死地”。

淩揚終於回應,微笑道:“既然是這樣,你還敢站在這裏,要知道,他們都睡著了,閣下意外墜崖的可能性可是相當高的”。

說出這話的時候,淩揚的心已經躍躍欲試,把這心術厲害的家夥幹掉,倒是一了百了,無需再諸多的煩惱。

孫庭平靜分析道:“但大人連續幾天都沒有任何動作,隻能說明大人隻是動了殺機,還沒到動手的時候,我想我們將柳顏小姐接回刑罰,等到局勢穩定下來後,那就是我孫庭必死無疑的一刻吧!”

此人的語氣平靜得根本不像是在分析自己的生死,難道這才是孫庭的真正麵目?怪不得他能和柳絮走在一起,因為,她也是那種能直言生死的人。

孫庭又頓了刹那,為淩揚點上第二根煙,才繼續道:“大人,孫庭在此請求,請大人不要殺我!”

麵對孫庭忽然而來的直率,淩揚滑稽之餘也不無警惕,他不再修飾,淡淡問:“理由呢?”

孫庭迎上淩揚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理由,就和當時先門主不該對付您一樣”

淩揚的心不由得為之顫動了一下,當年柳慕雪傾盡全力也要殺死自己,是畏懼自己的能力會令刑罰易姓,現在孫庭拿自己和自己比較,難道想表明他也不是那種會謀朝篡位的人?

孫庭道:“我隻想能在盛世刑罰下好好生存,在未來的日子,不會威脅到刑罰的統治,也不會影響到大人的利益,為了更能坦誠相對,我要向大人道歉一件事,在去年,我曾偷偷潛進先門主的書房,偷用印章,向涅盤之地發送過不止一條命令,都是要求對方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誅殺大人!”

淩揚早就懷疑此事是孫庭所為,沒想到他自己先把這件事坦白了。

孫庭繼續說:“我不求大人原諒,隻希望大人能明白我當時的立場,二小姐如能登上刑罰的王位,我的生存就有了最大的保障,但假如大人能逃出涅盤之地的話,那將成為二小姐登基的最大障礙,我們就會被視為叛逆,事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大人已經改寫了曆史,但既然這一切都已經成為事實,我向大人保證,我會安分守己,同樣是為了好好生存!”

話末,孫庭為淩揚點燃了第三根煙。

淩揚默默吐出幾口煙末,再次仰望星空,群星一眨一眨,似在友善微笑,又似眯起眼睛,朝弄著人世間種種爾虞我詐。

無可否認,孫庭是個出色的說客,為了自己的小命,他使出了渾身解數,但假如他說的一切都是違心之論呢?那滔滔不絕的謊言也無法改變真正的事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