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頭腦一陣眩暈,朦朦朧朧感覺像是要睡去,累極了,也乏極了,就像在大漠裏耗幹了體力的人。他想要掙脫這種感覺卻越來越難受,就像一根繩子縛住了他的脖子,令他無法掙紮。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這樣睡去,就在這時那種奇異的感覺又浮上他的心頭,就像一眼甘泉賜予了他這沙漠中迷失的孩子。血色的宮殿虛無縹緲的景象又浮現在眼前。

他眼前被一團無邊無際的迷霧籠罩,什麽也看不見,迷霧像要吞噬天地一樣,愈來愈強烈。置身於中,仿佛是茫茫大海上的一葉扁舟,無助而茫然。

腦海中強烈的感覺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處在血色宮殿的中央,他竭力想看清四周的一切,然而始終是徒勞。

張揚茫無意識地在血色迷宮裏走著,對他而言,即使是在迷霧裏,他也能清楚感覺到那種若隱若現的壓迫和窒息。之前在迷宮的所有影像在他腦海縈繞。

張揚往前走了一會兒,憑感覺他知道自己是在往南走,在那個無邊荒漠中。雖然看不見,但他腳下帶來的觸感卻似乎證明了這一點。

走了半天,眼前迷霧沒有消減,反而似乎更加濃烈,他感覺像是處在空曠無垠的空間中,天地都遙遠而真實,卻又觸摸不到。

這是一種令人發狂的感覺,張揚已經走了半天,本來饑餓困頓的身體更加疲憊不堪,他在地上坐下,努力收斂精神調養。

但就在張揚閉上眼睛準備調息休養時,眼前的迷霧忽然消失了。像是一塊巨大的黑色幃布掀開,現出一片世界。

在張揚的麵前現出一個廢棄的工廠,四周都是荒涼的空地,地上長滿了雜草。工廠的大門開著。張揚慢慢地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很大的工廠,即使廢棄,也能從門窗鏽跡斑斑的鋼筋,和地上堆積的報廢的材料上看出它以前的輝煌。昔日這裏一定是機器轟鳴,工人往來忙碌工作,可是此刻,這裏隻有荒涼和冷清。

張揚慢慢地向廠房裏麵走去,他在迷霧裏摸索了半天,終於見到了有形的事物,強烈的趨使他想去看個究竟。

邁進廠房裏,裏麵忽然隱隱傳出來出來人聲,似乎是有人在說話。張揚頓時吃了一驚,在這四周都是荒涼,雜草,荒無人煙的地方,怎麽會有人來。

他被迷霧困了半天,無助迷茫,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心裏頓時一陣振奮。立即慢慢地向著發出說話聲音的地方摸去。

那聲音是從廠房裏麵傳出來的,張揚小心翼翼地往車間裏走去。寬敞高大的車間充滿灰暗,地上都是垃圾和堆積的廢材料,牆壁上落了厚厚一層灰塵。由於沒有燈光,光線是從頭頂的天窗,和四周殘破的窗戶照進去。牆角還有巨大的蜘蛛網。

張揚越看越心裏疑惑,這時裏麵的聲音更明顯了,像是有很多人在說話。他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眼前是一個火堆,一夥人正圍在火堆旁。張揚心裏一陣緊張,他慢慢地從旁邊偷偷繞過去,躲在一堆廢舊材料背後看去。

一看之下,張揚頓時吃了一驚。因為火堆旁邊這夥人竟然是聶楚練和陸飛熊一夥人。

火堆發出的耀眼的光照耀得四周明亮如晝,地上亂七八糟堆滿了牛肉罐頭,火腿,飲料,方便麵等食物。陸飛熊和那夥人正在吃東西,距離火堆旁邊不遠處,聶楚練坐在那裏望著火堆,靜靜地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媽的,這罐頭在這裏吃,都加佐料了。”

陸飛熊剛打開一瓶罐頭,突然頭頂掉下一片灰塵,落進罐頭裏去了。他氣得一甩手就把手裏打開的罐頭扔了出去。罐頭砸在對麵的牆壁上,發出一聲脆響破成了碎片。

“熊哥,幹嘛扔了,這樣吃著才帶勁啊。”坐在他旁邊的六猴嘲笑地說。

陸飛熊扭頭瞪了六猴一眼,轉過頭討好地對聶楚練說:“老大,你也吃點吧。”

他在地上看了看,拿起一個罐頭扔給聶楚練,聶楚練接過來,卻沒有吃,而是放在旁邊冷冷地說:“我們就剩這點食物了,還得再熬十多天,從現在起吃東西不準浪費。由我來安排。”

陸飛熊臉上顯得很無奈,說:“好吧,老大安排。”張揚在廢舊材料堆後麵看到這裏,心裏一陣高興,雖然不知道聶楚練等人是怎麽到了這裏來的,但在這荒涼,渺無人煙的地方能遇到聶楚練簡直就像是在做夢啊。

他猛地站起來,大聲喊道:“楚練,楚練……。”連喊了幾聲,可是聶楚練竟然像沒有聽見,連一點反應也沒有。張揚奇怪地看了看陸飛熊等人,他們都沒有一絲反應,更沒有人向這邊看一眼。

張揚心裏一沉,本能地預感到一種不安,他繼續加大力道喊:“楚練,飛熊……我是張揚……。”但他喊了幾聲,卻絲毫沒有反應。

張揚愕然地望著眼前這群人,他們竟然都聽不見他的喊聲,也沒有人向他這邊望一眼。

“老大,這裏悶死了,我們賭個彩頭吧。”陸飛熊說著掏出手槍,在手裏反複端詳著。

聶楚練瞪了他一眼,說:“不能開槍,你瘋了,他們隨時都會衝進來。”

張揚向著聶楚練走去,眼前明明是活生生的聶楚練,怎麽會聽不到他喊。可是奇怪的是,當他走過去時,那些人都沒有一絲反應,就像根本沒有人走過去一樣。

此時的張揚,心裏隻想弄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走到聶楚練麵前。

清楚地看到了聶楚練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一種真實的感覺,如果是往日,不用說話,她就能感應到張揚的存在。

張揚足足在聶楚練麵前站了一分鍾,可是聶楚練就像眼前沒有他這個人,絲毫沒有反應。

“楚練,楚練……。”

張揚小聲對著聶楚練呼喚。

聶楚練完全沒有反應,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張揚手指發抖地伸過去落在聶楚的肩頭。

聶楚練仍然沒有反應,張揚心裏轟地一下跌入低穀,他又用力搖了搖聶楚練肩膀,但就像沒有力氣發出,聶楚練毫無感覺。

“陸飛熊,把食品都拿過來,從今天開始由我安排吃東西。”

聶楚練對陸飛熊命令道。

陸飛熊連忙喝道:“都聽見了吧,快把食品都搬過去。”

那夥人都應了一聲,紛紛起身把腳下的罐頭等食品搬到聶楚練身邊,雖然不多了,但堆積起來也有一座小山。

一滴眼淚無聲地從張揚眼角流下來,現在,張揚終於明白了。

對聶楚練一夥人,他完全是虛無的。他能看見摸到他們,而他們卻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從最初發現聶楚練的驚喜,驟然間降到了冰層。張揚無力地坐下去。

陸飛熊往火堆裏添加了柴火,火苗更旺了。六猴把一張氈子鋪在地上躺下,罵罵咧咧地說:“媽的,這裏太悶了,老子都睡了一星期了。再睡下去就他媽成植物人了。”

陸飛熊眼睛一瞥,望見他身下鋪的氈子,眼前一亮,說:“有樂子了。”伸手一用力就把六猴身下鋪的牛皮氈拽出來。

“弟兄們,有樂子了。”

“陸飛熊,你幹什麽?”六猴完全沒有提防就被他把氈子拽去,一下子躺在髒亂不堪的地上,頓時跳起來,瞪著他。

陸飛熊毫不理睬,隻見他動作迅速地撕下一片氈子,蒙在槍口上,笑嘻嘻地對聶楚練說:“老大,這樣行了吧,大夥都悶了幾天了,就找點樂子吧。要不再下去都要悶死在這裏了。”

六猴本來滿臉怒氣,但是看到這裏,卻轉怒為喜。

剩下的那夥人也都精神振奮,露出躍躍欲試的駕駛。聶楚練看了眾人一眼,沒有吭聲。

陸飛熊嘴角一努,那夥人會意地從地上撿起幾個用過的罐頭瓶。

陸飛熊小心翼翼地看了聶楚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點了點頭。六猴立即將手裏的罐頭瓶拋到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空中的罐頭瓶。陸飛熊嘴角掠過一絲笑,抬手就是一槍,因為槍口被氈子包著,隻發出沉悶的一響,蓬,這一槍正好打中下墜的罐頭瓶,罐頭瓶頓時炸成碎片。

“好。”六猴和眾人都拍手叫好起來。

聶楚練皺眉看了外麵一眼,說:“你們要玩,外麵去個人守著。”

陸飛熊看了六猴一眼,眼中射出淩厲的凶光,六猴打了個激楞,不敢違抗。滿臉不情願地出去了。

張揚就坐在聶楚練旁邊,雖然她感覺不到他,但是這樣近距離,對在迷宮迷茫了半天的張揚來說,心裏踏實多了。

他甚至不去想那麽多,而是沉浸溫馨中,他看得到聶楚練每一個細微動作的變化,看見她皺起好看的眉。

聶楚練看了一下,說:“你們要玩就玩吧,這裏三瓶罐頭作彩頭。”說著,拿起旁邊的罐頭拋過去,陸飛熊一一接住。

外麵突然響起一聲慘叫,是六猴的聲音。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陸飛熊剛把槍舉起來,一道黑影閃過,他手裏的槍就被打落了。隻見一個黑衣蒙麵人站在麵前。

“殺了他。”聶楚練在第一時間就伏地一滾,躲到旁邊。一邊大喊,一邊想掏槍,但黑衣人手一揚,一支飛鏢樣的東西飛去,打中了她手腕。

張揚站起來,幾乎是本能向聶楚練撲去,想護在他身前。

黑衣人手臂揮動刷刷兩下,先撲過來的兩人就被穿胸而過,倒地斃命。

聶楚練手腕中鏢,疼的彎下腰去,張揚撲到她前麵,喊道:“我來擋他,楚練,你快跑。”但是他的喊聲根本沒人能聽見。

陸飛熊沒了槍,雖然慌亂,卻仍然撲了過來,他身高力大,一拳迎麵打去。

此時驚魂初醒的餘人才醒悟過來,一齊怒罵著向黑衣人撲來。

那黑衣人出手快到了極點,手臂暴伸,攸忽往來,隻要被他手臂碰上的人非死即傷。張揚看得清清楚練,那黑衣蒙麵人手臂上戴著一個鋼爪,鋒利無比,隻要碰上就是一個血洞。

聶楚練忍痛掏出手槍,剛要瞄準黑衣人射擊,隻見黑衣人又是一揮手,一支飛鏢打中她手腕。張揚擋在前麵,那支飛鏢竟然穿透他的身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