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之間,流觴紫得知,原來舅舅在閉關,已經半月有餘。外公也不在府中,在幾個月前他就出外雲遊去了,他經常一年都不回一次杜府,杜府的人早已習以為常。

閉關?流觴紫在自己的房間裏思忖著,怪道杜府毫無變化。倘若舅舅在閉關的過程中毒發,就此死掉,恐怕也未必有人會知道的。

但是自己隻是一個下輩,提出強行闖入舅舅閉關的地方,杜亦宣又怎會答應?

正想著,突然聽到“蹬蹬蹬”,窗戶被敲了三下。

開窗一看,隻見是左丘玉明站在窗外。她的窗外正是一個小花園,左丘玉明站在花樹的陰影裏,不容易讓人發現。

“出來。”他說。

“啊?”

“從這裏跳出來。”左丘玉明指了指窗戶。

流觴紫跳了出去,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躍,“嗖”的一下,兩人就不見了蹤影。

門外,拓拔天寧才站在門口,就感覺到一股淡淡香氣襲來,偏頭看去,一個美豔的女子柔柔的看著他。

“公子……”

天寧眉頭一蹙,道:“姑娘找我何事?”

女子神情激動,眼眶中的淚水仿佛用湧出來,模樣嬌嫩欲滴、楚楚可憐。

她上前了兩步:“公子……”

“姑娘大約認錯人了。”他回轉身,同她擦身而過。

密語傳入女子的耳中。

“老地方見。”

女子心中一陣激**,重重的點頭。

他們先後離去,正好被從樓梯經過的小寒瞧見,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咦?奇怪,那個女的是誰?好眼熟啊。”她撓著頭使勁的想,“哦,是了!那個女子那麽美麗,我怎麽會忘了呢?那不是綠梧嗎?”

沒錯,那個女人就是綠梧,一年前的商丘集會上,曾經在杜亦宣的身邊露過麵,當時,她是杜亦宣的紅顏知己跟寵姬。

小寒心思細密,聰明伶俐,她看見拓拔天寧和綠梧一前一後出去了,難道……莫非……他們認識?

可是,他們一個是拓拔少主,一個是杜公子的女人,怎麽會認識呢?

她也是女人,看那女子的眼神,就知道她要是認識拓拔公子,那感情是非同一般。瞬間,激起小寒的無數聯想。

“他們會不會偷偷見麵呢?”小寒心道,“不行,為了小姐,我一定要搞清楚。”她暗暗握拳,偷偷的回自己屋裏,換了一身夜行衣,悄悄的出去了。

她久隨流觴紫,征戰四方,雖然靈根不是特別的出色,但是聰敏機變,武藝靈力也修煉的比一般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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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觴紫被左丘玉明帶到了湖邊,湖邊一條小船。

他先上去,伸手來接她。

“你這是……”

左丘玉明沒有解釋:“先上來再說。”

她小心的跳到船上,湖麵,波光粼粼,他們一人劃船,一人坐在船頭。湖麵上,時不時有銀色的魚兒調皮的躍起。

杜府極大,依山傍水而建,這湖也是杜宅內的。

到了湖中央,左丘玉明這才放下了槳,坐在流觴紫的身邊。

這個時候,她突然有些不敢看他。

“我曾經寫信給你,讓你父親小心碎心蠱。”

“啊?”流觴紫一驚,定定的望著他,原來他早已提醒過她了。

“倘若你沒有收到信件,你身邊一定出了內鬼。”左丘玉明望著廣闊的湖麵,道,“所以我帶你到這裏來。”

周遭一片空曠,就是你會千裏傳音,也絕對不可能偷聽到湖中心的人所說的話,的確是一個十分保險的位置。外人看來,還以為是一對青年男女談情說愛。

“難道你的父親也中了蠱毒?”流觴紫問。

“嗬,”左丘玉明低低苦笑一聲,諷刺的說,“蠱毒?”

“阿紫,我沒你那麽幸運。”

什麽意思?她這還叫幸運?流觴紫心中一驚,突然想到什麽。

“莫非?”

左丘玉明掀開袖子,隻見在他的肩膀上,纏著一卷白綾。

白綾?!

她驚呆了:“你的意思是……”

“我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在五年前,同其他閥主去北都時,的確中了碎心蠱,在那之後父親的身體一直不好。十日前,蠱毒突發,催動舊疾,不治去世。”

難怪他的模樣短短一個月便清臒了許多。

“不過這是絕密。倘若這個秘密現在發出去,我西原會大亂,太史或者其他閥主定然會趁機而動,後果不敢想象。”

他所說的他閥,所指的最有可能的無疑是拓拔。

“放心,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流觴紫信誓旦旦的說。這樣說來,她的確是幸運的,至少父親還在。

“你……別太難過……”麵對著他的沉默,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清楚的知道他喜怒不形於色,但是並不代表他的心裏不難過。

這樣的少年,喪父之痛如何承受?可是他卻能表現的這麽鎮定。

“我知道,現在不管我說什麽也不能安慰你心裏的難過,所以……”

“沒有所以……”他突然伸手,將她拉了過去,擁在了懷中。

“沒有所以,”他的手覆在她的背心,“我隻想靜靜的抱著你。”

“左丘……”

“不要說話……”

她靠在他的懷裏,鼻間仿佛嗅到淡淡的蘭花香,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頭,甚至硌的她有點疼。

他並非永遠向他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強悍、那麽清冷、那麽淡漠,這一刻,他依靠在她的肩膀上,隱隱的,讓她覺得有點心疼。

她的手扶在他的肩頭,覺得他的肩似乎比以往瘦削了一些。

“你在家沒有好好吃飯嗎?”她忍不住問。

他低低嗯了一聲。

“沒有好好睡覺?”她又問。

他又低低嗯了一聲。

她覺得肩上極沉,他整個重心都落在她的肩頭,她猜測他睡著了,正想動一動,誰知他說:“別動,好不好?”

帶著孩子氣的祈求,竟讓她真的沒動。

清風吹來,他的發絲吹拂在她的臉上,那發質極為柔滑,拂在臉上涼涼的,仿佛綢緞一般。

這一次相見,似乎同以往不同。

她曾經覺得自己討厭他的冷漠清高、飛揚跋扈,如今,卻似乎沒那麽的討厭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