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星月樓

陷空島的船隊即將進入港口的時候,瞭望塔上的士兵發出了警示的鑼聲。

船隊最前麵的頭船四樓上門簾挑開,一個拿著羽毛扇子的小胡子矮個兒走了出來。抬眼望了望港口的方向就摸下巴,“喔?有船擋路了。”

他身後,一個身材修長麵容冷酷的中年男子也走了出來,望了一眼碼頭的方向,輕輕一抬手。

隨著他抬手的動作,船隊的風帆緩緩收起,船速放慢。

三爺徐慶站在船頭,也有些不解,怎麽那兩艘船就擋著出入口停著?回頭看了一眼樓上。

樓上站著的一高一矮兩人,自然是四爺蔣平和二爺韓彰。

韓彰微微皺眉,“那船在漏水吧?水位不太對。”

蔣平拿著扇子輕輕一指船上插著的旗子,笑道,“二哥,看是誰家的船。”

韓彰掃了一眼,心中了然,“哦……原來是四河幫的。”

蔣平用手中小扇輕輕扇了扇風。

這時,遠處傳來了軍營的號角之聲。

蔣平和韓彰都回頭看,就見遠處江麵上,大批的船隻正在駛來,浩浩****的規模一看就是戰船。

龍喬廣站在碼頭前皺眉,看趙普,“船馬上到了。”

鄒良對趙普道,“我去陷空島的船上問問……”

隻是,鄒良話還沒說完,頭頂上傳來一陣風聲。眾人仰起臉,就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躍出碼頭,一踩水麵隻衝徐慶他們的那艘大船而去。

白影躍入空中的時候,上方出現一個巨大的陰影……一條碩大的白色海龍蜥從城樓之外飛了出來,張開翅膀飛到陷空島的船隊上方開始盤旋。

韓彰和蔣平仰起臉,徐三爺張大了嘴來了句,“臥槽!”

……

“三哥!”徐慶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趕忙回頭。

就見白影已經上了船頭,就落在他眼前,伸手一拍徐慶的肩膀。

徐慶樂了,“老五!”

……

樓上,韓彰和蔣平也跳了下來。

白玉堂“二哥、四哥”地叫過去。這時,就見大船底層的側門一開,一個高大俊朗的中年人笑著走了出來。

“大哥!”白玉堂一驚,沒想到盧方也來了。

盧方身後,一個美貌少婦抱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可愛小孩兒走了出來,“玉堂!”

“大嫂!”白玉堂有些驚喜,沒想到陷空島一家子都齊了!連小盧珍都抱來了。

白玉堂伸手抱過可愛的小侄子,小盧珍仰著臉,看著天上直打轉的幺幺樂得一直拍手。

白玉堂打了聲口哨,幺幺收了翅膀俯衝下來,一頭紮進了江水裏,隨後眾人就聽到“嘩啦啦”幾聲,白色的海龍蜥在水中連著幾個縱躍,激起了白色的一道長長水花。

陷空島的船隊已經停下了,船員都跑出來看海龍。

幺幺也有些人來瘋,大概人多了開心,從水裏竄了出來之後撲了漫天的水花,圍著大船飛來飛去。

最終,幺幺在樓船的船頂停了下來,收起翅膀之後,身後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陷空島眾人一起躬身行禮,“老爺子。”

站在船頂上的自然是天尊,對眾人招手,“喲!”

碼頭上,趙普等人就見展昭帶著一大群孩子跑了過來。

霖夜火看了看情形,“嘩……陷空島的人都來了啊。”

邊說,邊歪著頭看跟在陷空島船隊後邊一起來的兩艘大船,火紅色的船身有些眼熟。

“嘖,這兩艘船倒是有品位。”霖夜火抱著胳膊打量,冷不防身後小良子踹了他屁股一腳,“那不是火鳳堂的船麽?除了你誰這麽糟糕的品味?”

霖夜火一愣。

就見火鳳堂的船頭,夙青走了出來,背著盾牌無奈歎氣——隔著半條江都能看到霖夜火蠢萌的表情,他估計都快不記得自己是火鳳堂堂主了,整天不務正業在開封府蹭吃蹭喝。

展昭也上了陷空島的船,跟幾位兄長見了個禮之後,對白玉堂努了努嘴,那意思——合家團聚等會兒唄?先把船挪開。

白玉堂就將事情大致說了一下,問韓彰他們有沒有辦法。

其實眾人看到四河幫的船大致就猜到是有人誠心搗亂了。

“不用急。”韓彰一擺手,找來一個船工說了兩句,那船工就點頭去了後邊。

沒多久,就見身後一艘大船上,跳下去了幾十個船工,下水就沒影了,

沒一會兒,四河幫的船忽然動了起來。

眾人都看過去,就見四河幫的船已經被鎖鏈綁死,陷空島最後一艘大船調轉了船頭,將那兩艘船從港口拖了出去。

趙普也算半個旱鴨子,常年在西北沒見過幾艘船,陷空島最後邊那兩艘大船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忙問身邊鄒良他們,“那個船好像不太一樣啊!”

歐陽也點頭,“是哦,船頭是方的船尾那個是什麽東西?”

“那是拖船。”龍喬廣還算稍微有點見識,大概是之前要掌管水軍,所以做了點研究。

鄒良看著被輕輕鬆鬆拖走的四河幫的船,點頭,“那個拖船好大的力,我們也該弄幾艘。”

四河幫的船被拽走之後,順流正好衝入了淺灘,直接擱淺在了石灘上,這回漏不漏水都沉不下去了。

趙普一挑眉,看了掌管河運的官員一眼。

那官員趕忙拿出文書來寫了幾句蓋上官印交給手下,“送去四河幫,令他一天之內將船弄走,否則超出一個時辰罰一千兩銀子。

“是。”官員拿著文書走了。

前腳剛走,龍喬廣下令水軍封鎖半邊港口三個月,供水軍拓建碼頭和裝備新的戰船,於是,就意味著所有人都不能進入這半邊港口。這麽巧……那兩艘船就擱淺在這半邊的淺灘上,也就是說……三個月都不能拖走。

眾人幫著四河幫掰指頭算錢——一天十二個時辰,三個月九十天,就是一千零八十個時辰,每個時辰一千兩,所以……四河幫這一攔河道至少要賠一百多萬兩銀子。

眾人默默瞧了龍喬廣一眼,看來拓展碼頭的銀子要四河幫幫忙付了。

陷空島的船隊駛入港口的船塢停靠。本身碼頭最大的那個船塢就是屬於陷空島的,早兩天已經全部騰空了,供大船靠岸。

鄒良讓士兵去卸貨,陷空島的船隊這次滿載送來的都是趙普水軍定製的,裝配在戰船上的弓弩炮台之類的東西。

隨著幾十艘新戰船的入港,碼頭也熱鬧了起來。

鄒良本想詢問拖船,卻不料這兩艘拖船和裝物資的幾艘浮船都是盧方帶來送給水軍的。

趙普再一次感慨,陷空島的家底之厚簡直令人發指……

火鳳堂的船借了陷空島的船塢,大船靠岸的時候,霖夜火好奇跑過去問夙青,“你幹嘛來了?”

夙青望天,“船壞了,送去陷空島修整和加固。”

霖夜火摸著下巴打量船身,大概新上了漆了,看著挺新啊。

夙青從船上跳了下來,跟走到附近的鄒良打了個招呼,等鄒良走遠了,夙青問霖夜火,“怎麽樣了?有進展沒?”

霖夜火歪頭,“什麽進展?”

夙青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開口,“也就是說,你白給人幹了那麽久的活兒,什麽好處都沒攤著?什麽便宜也沒占到?”

霖夜火眨眨眼,歪頭向另一邊,“什麽好處便宜啊?”

夙青無語,搖著頭歎氣。

霖夜火一頭霧水——什麽跟什麽啊?再一次從兩人身邊經過的鄒良嘴角微微挑起。

碼頭上軍兵的數量多了起來,包延拽了拽展昭的袖子,低聲說,“我有些擔心小螃蟹,不會出什麽事吧?”

展昭微微一愣,想起來了——剛才誰說太師殺人了?

霖夜火道,“沒事,葉知秋跟著呢。”

展昭問清楚之後也有些不放心,暫別了趙普,獨自返回開封,尋找龐煜去了。

白玉堂也帶著盧方他們一大家子先回白府。

……

小侯爺龐煜讓龐福突然一句“太師殺人了”給鬧懵了,被拽著出了易茗閣就往回跑。龐煜怎麽都想不通,他爹那身板兒除了不小心摔倒壓死人之外根本不可能傷害到誰。

不過所謂關心則亂,龐煜就想衝回龐府問個究竟,可是龐福拽著他鑽進巷子拐了幾個彎之後龐煜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唉!我爹在哪兒啊?”龐煜不解,同時也覺得有些納悶。

龐福不會武功,別看平日鬼靈精不過身手並不算敏捷,力氣應該也不大吧?可是這會兒拽著龐煜跑的跟要飛起來了似的,龐煜都納悶他還能跑那麽快?

另外,龐府是太師府那不是普通人家,龐福是大總管,和一般下人也不同。太師府的規矩分明,再大的下人也是下人,誰敢拽小侯爺的手腕子橫衝直撞?龐福平日連碰都不敢碰龐煜一下,今天拽得他手腕子都疼了。而且龐福也不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人,就算真的太師出了大事也不會事情都不說清楚就沒頭蒼蠅一樣亂闖。

剛才龐煜有些著急沒怎麽多想,不過這會兒跑著跑著覺得不對勁。

小侯爺抬眼看了看前邊拉著自己正跑的龐福的背影,莫名就覺得有些陌生。

“你慢點!老子跑不動了!”龐煜一抽手,竟然沒抽出來,心頭就“咯噔”一下。

此時,兩人已經跑到了一條無人巷子的僻靜之處。

龐福停下了腳步,背對著龐煜站著,手也鬆開了。

龐煜後退了一步,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子,就見青了一大塊了,再看看前邊緩緩轉過身來的龐福。小侯爺就覺察出毛病來了——眼前這個龐福的確衣著服飾樣子聲音都像,但有一點不像,就是那眼神!

龐福比他年長十幾歲而已,從龐煜很小的時候就是龐福在照顧,就算龐煜當年最不良的時候,龐福也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無微不至言聽計從。可此時這個龐福看自己的眼神,小侯爺就覺得脖頸子冒涼氣——殺氣騰騰的!

“你……你誰啊?”龐煜左右看,心說尼瑪展昭白玉堂來一個啊!要親命了!

那“龐福”伸手,扯了兩下臉皮,駭人的事情就發生了,就見他從臉上拽下了一塊黏糊糊的皮子來,再看皮子下麵那張臉,哪兒是龐福啊,一個四方臉大高個,完全沒見過不說,樣子還很凶惡。

龐煜“娘呀”一聲轉身就跑。

但是他還沒跑出兩步,那大高個已經出現在了他眼前,伸手,一把明晃晃的長刀出現了。

龐煜又一聲“娘呀”轉身繼續跑,不過這回沒跑幾步,發現前邊高高一堵牆——死胡同。

小侯爺嚇得一腦門汗,回過頭看那大漢,“你……你想幹嘛?”

那人手裏拿著刀,麵無表情地緩緩朝龐煜走過來,開口道,“想跟太師要件東西。”

龐煜張大了嘴——不是吧?綁架?

“為了以免太師不相信。”那人忽然冷笑了一聲,“借你的人頭用一下。”

龐煜驚得一蹦,直往牆根躲,袖子裏有一枚聯絡用的響箭,不過展昭他們這會兒估計在十萬八千裏之外,要殺人的變態就在前方不到十步!

小侯爺眼看著對方連留遺言的機會都不像給他,就感覺這次鐵定栽了,沒想到就這麽死了,本來這次太學考試一定成績不錯。

想到這裏龐煜有些來氣,他堂堂個小螃蟹,死前想的竟然是最後一次考試考不成了……

龐煜一個勁甩頭,又想起小饅頭和小四子看到自己死了會不會哭鼻子?小四子肯定會的,其他人也會難過吧……完了,他爹、他姐姐還有他九個娘都要哭死了,以後見不到香香了!

想到這裏,龐煜突然抬起頭。

這猛地一抬頭倒是把走到切近舉刀準備砍下來的殺手嚇了一跳,他原本覺得龐煜就是個窩囊廢,不過這會兒看眼神貌似還有點骨氣……

龐煜就在這個空檔突然一甩手。

那殺手本能地一閃身,可看明白才發現龐煜甩向他的是一錠銀子。

龐煜趁機,撒腿就跑……

那殺手倒是被龐煜垂死掙紮的勁兒逗樂了,冷笑了一聲,抬手舉刀一躍到半空,準備劈了龐煜。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刻,突然有人慢悠悠來了一聲,“蹲下。”

龐煜一愣,不過他反應也快,一貓腰……

那殺手沒料到他突然停了,可是自己都躍到空中停不下來了,於是隻好越過龐煜頭頂。

龐煜抱著腦袋退後幾步,眼前……一個人影落下,很帥氣一個落地動作,半蹲!一手甩在身後拿著一把長長的刀,一手按在身前的地麵上。

龐煜拍手——帥啊!哪個來救老子!

小侯爺想想也對,這開封府多少高手啊!掰著手指頭算算,絕頂高手就不下十個!總有一個在附近吧!

逃過一劫的龐煜正興奮,就見眼前半蹲的人站起來……挺胸、抬頭……到自己胸口!

小侯爺差點一屁股坐地上——這是小良子來救自己了不成?

龐煜揉揉眼,就見眼前站著的正是認識沒多久的葉知秋。

葉知秋和那個殺手麵對麵不到五步的距離站著,同樣隻到對方胸口。

龐煜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袖兜裏的聯絡響箭,不過歪頭想了想,好像之前包延提過一句,說展昭說的,葉知秋武功極高,不是一般的高那種。

那殺手剛才聽到聲音也是一驚,因為他完全沒察覺有人靠近,表示說話的人功夫在他之上,可這會兒眼前站著的人,實在沒法讓人跟“高手”兩個字聯係起來。

葉知秋手上拿著那把用布條包裹著的骨刀,抬眼略一打量對麵人,了然,“原來是星月樓的殺手。”

“星月樓”可謂大名鼎鼎,連龐煜這個不是江湖人的都聽說過,這貌似是當今武林最大的暗殺組織。

殺手冷眼看葉知秋,“你是誰?”

葉知秋收回打量他的視線,道,“星月樓的殺手分三個檔次,第一檔是用來殺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的。第二檔是用來殺江湖武林高手的。第三檔是用來殺特殊人物的……你屬於第三檔?”

那殺手冷笑了一聲,看看龐煜,“雖然是殺個飯桶,但這飯桶身份也的確屬於特殊任務。”

龐煜嘴角抽了抽,特殊的飯桶麽……

“三檔的殺手都是背有至少幾十條人命的。”葉知秋接著說,“而且聽說星月樓的殺手都有把柄在新月樓手裏,就算被抓,如何的嚴刑拷問都不會透露半點關於星月樓的事情,是麽?”

“沒錯。”那殺手點點頭。

葉知秋單手輕輕一甩骨刀……那纏繞著骨刀的布條蓬了起來,三刃骨刀的全貌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果然——三麵刀刃,而且處處骨節即視感,好怪異的刀。

那殺手看到刀的一刹那也愣了。

“無論多少壞人,殺手果然還是我最討厭的類型。”葉知秋忽然抬眼看一旁的屋頂,“宰了他可以麽?”

殺手一皺眉,猛地抬頭。

龐煜也抬起頭,就見殺手身後的屋頂上,不知何時蹲著個紅衣人——展昭!

龐煜長出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不用死了。

展昭也不知道蹲在牆頭多久了,聽到葉知秋的話,單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小小一段距離,來了句,“留一口氣,我送去給太師,沒準他能幫我問出來星月樓在哪兒。”

葉知秋挑眉,“主意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