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夜戲

龍淼淼進了趙普軍營之後,就開始挨個騷擾眾人。

這姑娘別看也十□了,但好像是從小寵大的,什麽都不懂似的,不怕趙普是大將軍,不怕包大人黑臉,敢去揪一揪龐太師的胡須,敢去拽歐陽少征的頭發,真不知該說她不食人間煙火還該說她是混世魔王轉世。

展昭有些後悔,早知剛才就不去林子裏了,把這魔星招來以後有的煩。

不過那麽多人裏邊,有兩個人,龍淼淼卻是不敢招惹,一個是白玉堂,另一個,就是在馬車裏睡得正香的天尊。

展昭預料到龍淼淼肯定到處惹是生非,卻沒想到她竟然忌憚白玉堂,這倒是讓展昭很意外——這世上還有這丫頭不敢惹的人?

而當龍淼淼聽說天尊也在這裏,且就在馬車裏睡覺的時候,竟然讓展昭產生了一種錯覺——龍淼淼突然收斂了不少。

不過,貌似最倒黴的是小四子。

龍淼淼拿小四子當小熊那麽摟著不放,搓來搓去,看得展昭都忍不住調侃她,“別在這兒呆著了,趕緊找個人嫁了做娘親去吧。”

龍淼淼聽了對展昭翻白眼,“顧著你自己啦!”說完,又要去抓小四子,小四子趕忙鑽進了天尊的馬車裏。

龍淼淼也不敢追了,說了聲“明早見”,就跑去睡覺了。

展昭納悶地問白玉堂,“你們以前認識?”

白玉堂搖了搖頭,示意從來沒見過,不過夜叉王的事情,他聽天尊提起過。

“她怎麽那麽怕天尊的?”展昭鬧不明白。

“一般人都怕我師父。”白玉堂說著,掀開車簾上車,就看到小四子正將天尊的胳膊墊在腦袋下邊,選擇一個舒服的角度蓋被。

展昭看看白玉堂——一般人都怕他?

白玉堂無奈——小四子不是一般人吧。

此時夜已深了,雪又下了起來,眾人不再多說,趁著天亮前都休息一會兒,明早還要趕路。

四外又安靜了下來,到了大概後半夜的時候,展昭就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傳來,他睜開眼睛,想看看是不是小四子在打什麽奇怪的呼嚕。

可是此時,小四子睡得很乖,摟著天尊的胳膊很安靜。

天尊也睡著,展昭看了看身邊的白玉堂,他這會兒半靠半躺,閉著雙眼但是應該沒有睡熟,展昭側耳聽了聽,很明顯,有一陣“嗡嗡嗡”的聲音夾雜在夜風裏。晚上風並不算大,而那嗡嗡聲類似於窨吹出來的曲子,還有個調調,很清楚。

展昭左右看了看,天尊和白玉堂都沒醒。

天尊難道是睡熟了?可沒理由自己能聽到白玉堂沒聽到的。

展昭掀開窗簾往外看……那聲音更加清晰明顯了。然而軍營外守候的士兵們一點反應都沒有。

展昭注意到那些士兵都十分警醒,完全沒打瞌睡,難道其他人都沒聽到?沒理由啊!

“貓兒。”

展昭回頭,白玉堂果然醒了。

“你聽到沒……”

“你幹嘛?”

兩人幾乎同時說話。

展昭微微皺眉。

白玉堂則是不解,“聽什麽?”

“嗡嗡的聲音。”展昭示意很清晰。

白玉堂想了想,問,“你確定聽到了?”

“嗯!”展昭點頭,“我……”

話沒說完,就聽天尊突然開口,“和老鬼一樣,果然是祖孫倆。”

展昭和白玉堂回頭,隻見天尊醒著呢,一手托著側臉,無奈地看著抱著自己另一條胳膊睡得好熟的小四子,這娃睡覺的狀態真是……睡得有今生沒來世的感覺。

“天尊你也聽到?”展昭好奇問,“是什麽聲音?”

“我聽不到,這個不是功夫好或者內功高就能聽到的……”天尊一動,小四子摟著他胳膊的手滑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羊毛的墊子太滑溜了,小四子“嗖”一聲滑下去,腦袋撞到了地板……

雖然有羊毛墊子墊著,但還是很響的“咚”一聲。

展昭和白玉堂幾乎是同一個反應,上去查看,結果……又“咚”一聲,兩人腦門撞到了一起。

“嘶……”展昭伸手揉腦門,邊瞪白玉堂,“好痛!”

白玉堂無奈看展昭,也捂著腦門,“我也痛,你什麽腦門那麽硬!”

“我腦門從小就硬啊。”展昭趕緊伸手去掰白玉堂的手,看他額頭被自己撞青沒,萬幸……隻稍微紅了些。

“唔?”

這時,小四子也終於被吵醒了,揉著腦門。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識地看天尊,就見天尊閉著眼睛裝睡呢,顯然是逃避把小四子吵醒的責任。

小四子左右看了看,覺得後腦勺怎麽痛的呢?揉了揉,狐疑地看了看正一起看著他的展昭和白玉堂。

回頭……小四子看到天尊了,趕緊對展昭和白玉堂“噓”了一聲,那意思——嫑吵醒天尊!

白玉堂和展昭嘴角抽了抽……真好騙!

小四子繼續躺倒,閉上眼睛,展昭和白玉堂鬆了口氣,剛坐回去,就見小四子突然爬過來,拿了個枕頭蒙住頭,“吵死了,什麽聲音?”

展昭一驚,“你也能聽到啊?”

“嗡嗡嗡的麽!”小四子扁嘴。

小四子話說完,天尊突然睜開眼睛,看著他的眼神有一些怪異,“你也能聽到?”

小四子回頭看天尊——咦?怎麽醒了?

展昭有些不解,見天尊表情挺嚴肅,就問,“這究竟是什麽聲音?”

“這是無聲笛的聲音。”白玉堂道,“雙目失明的人才能聽到。”

展昭睜大了眼睛看他,一雙大眼好像在努力證明——我眼神可好了!

白玉堂有些想笑,“目力正常的人裏,隻有極少、極少的一部分能聽到。”

“你能聽到不出奇。”天尊看了看展昭,似乎是自言自語,“老鬼能聽到,可為什麽……”說著,他雙眼轉向小四子,似乎是從頭到腳打量,“你不是公孫親生的吧?”

天尊一句話,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瞪了他一眼。

小四子鑽進枕頭後麵摟住展昭。

白玉堂有些不滿地看天尊。

天尊歪頭——是親生的?

白玉堂也無奈,看展昭示意抱歉——天尊向來不懂得這些人情世故,有時候會少根筋。

展昭低頭掀開枕頭看小四子,就見他撅個嘴,不過倒是也沒哭鼻子,之前他自己都有說自己是公孫撿的,應該不會太在意,隻是說出來了,難免有些難過。

天尊站起身,走過來,伸手掀開枕頭,拉過小四子,“我看看你的眼睛。”

小四子睜大了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小狗一樣盯著天尊,不明白怎麽回事。

天尊看了小四子一會兒,皺眉,將他交給了展昭。

展昭抱著小四子不明所以,天尊突然湊過來,有些陰森地跟小四子說,“以後再聽到這聲音,就裝作聽不到,懂麽?”

小四子往展昭懷裏鑽了鑽——天尊表情好可怕!

展昭見天尊這樣嚴肅,雖然很好奇,但是也覺得他應該是為小四子好,不過自己也能聽到,小四子也能聽到,這不出奇啊?為什麽要讓小四子裝聽不到?

“小四子。”

小四子回頭,白玉堂叫他呢。

“記住了麽?”白玉堂伸過手,輕輕拍了拍小四子的腦袋,語氣很溫和,“不要告訴任何人,不然會害了你爹。”

小四子一激靈,趕忙點頭——聽到怪聲音會害到爹爹麽?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公孫的安危無疑是小四子最看重的,可白玉堂這說法,隻是在哄騙小四子,還是認真的?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鼻子,看展昭——找個好時機再跟你說。

之後,白玉堂掀開簾子,走下了馬車。

展昭將小四子交給天尊,也下了車。

小四子坐在天尊身邊,小心翼翼瞧了瞧他,似乎有些怕怕。

天尊臉上有笑容,讓他睡下給他蓋被,順便出賣了一個白玉堂小時候的故事給小四子聽,逗得他直樂。畢竟還小,一犯困就很快睡著了。

看著摟著自己胳膊繼續睡得香甜的小四子,天尊眉頭皺了起來——不會這麽巧吧?不過若是仔細看看小四子的麵相,也不無裉,難道真的有那樣的血統?那可真是難知禍福了。

展昭下了馬車,見白玉堂走出營帳,來到了雪地邊緣,仰起臉看……遠處,有幾隻蝙蝠飛過。

“這麽冷還有蝙蝠?”展昭走了出去,站在白玉堂身邊。

“蝙蝠是受盲笛操控的。”白玉堂低聲說,“大概是秦黎聲來找人了。”

展昭見白玉堂望著遠處的雪地,就問,“為什麽我能聽到,天尊覺得沒什麽,但是小四子聽到,他卻這麽驚訝?”

白玉堂想了想,“其實這件事說起來話長,我不是特別清楚,貌似跟血緣有關係。你下次見到殷侯問問他,他會說得明白些。”

“血緣?”展昭納悶。

“殷侯不是漢人,你知道的吧?”白玉堂問。

展昭點頭,“嗯。”這倒不是什麽秘密,,再說以殷侯的長相,一眼就能看出來和普通的漢人不同。

“據我所知殷侯可是大有來頭的。”白玉堂一笑,“你隔了兩代了,也看不出什麽來了,但小四子還小,而且他不像你,沒有自保的能力。”

“你是說,小四子也不是漢人?”展昭想了想,小四子是公孫西行的時候撿到的,是外族也不稀奇。

“該不會小四子和我是親戚?”展昭玩笑地問了一句。

“最好就不是。”白玉堂卻是搖頭,“不然麻煩大了。”

展昭皺個眉頭,對於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很是頭痛,他要好幾天睡不著了,又不能問公孫,萬一嚇壞了他呢?外公什麽時候來啊!還是明早問天尊吧,希望他說得詳細些。

正想著,隻見遠處的雪地上,有一人一馬行來。

展昭抬頭看,來的是一匹棗紅色的馬,看起來沒什麽特別,就是體格比較健壯。馬上坐著一個人,穿著一身白色的貂裘,戴帽子的貂裘披風幾乎將整個人都遮了起來,太遠,看不清楚長相。他手中拿著一枚筷子長短的竹笛,正邊吹,邊前行。

在他前方不遠的地方,總有幾隻蝙蝠在飛……似乎是在給他指路。

展昭微微一挑眉,問白玉堂,“他就是秦黎聲?”

白玉堂點了點頭。

秦黎聲人稱盲俠,雖然雙目失明但是功夫很高,而且據說此人十分聰慧,樣貌也很好。

展昭向來好交朋友,聽說他與白玉堂關係不錯,能多個朋友自然是好事。不過神經半夜的,他就算知道薛白琴出事,獨自出來找……總覺得有些牽強又有些刻意。

負責守夜的鄒良看到有人來,又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走過來問,“認識的?”

白玉堂點點頭,“白鬼山莊的二莊主,可能是來找薛白琴的。”

“軍營不太適合逗留太多不相幹的人。”鄒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如果不是很熟就打發走吧。”

白玉堂點點頭,示意他明白。

鄒良就走了,對警覺起來的士兵打了個手勢,士兵們收起兵器,按兵不動。

展昭問白玉堂,“要不要去給他帶個路?”

白玉堂搖了搖頭,回馬車。

“你不去寒暄兩句?”展昭也回到車裏。

“這會兒也不是寒暄的時候,是睡覺的時候。”白玉堂回答得挺輕鬆,似乎並不怎麽在乎。一般人可能會覺得白玉堂不近人情,但展昭習慣了,他向來對其他人都很冷淡……

……

沒一會兒,就聽到外邊有人交談,是一個士兵和秦黎聲在對話。

秦黎聲問有沒有看到一個姑娘和一個老者,士兵就回答他說,老者受傷了,姑娘很好,不過估計睡著了。

秦黎聲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就說明早會派人來接他倆,道了謝之後,走了。

展昭隔著窗簾看得清清楚楚,雖然天色暗,但離得近了,秦黎聲的樣貌還是能看清楚……斯文儒雅的長相,很俊秀,關鍵是根本看不出他眼睛看不見,舉止神態和普通人幾乎沒分別,非要很仔細地看,才能發現他有時視線稍稍有些遊離。

等人走了,展昭看白玉堂,總覺得白玉堂似乎是有意要避開秦黎聲……難道說關係並不算太好?

“貓兒。”

“嗯?”展昭好奇湊過去,白玉堂伸手拉上毯子把他蓋住,“你睡會兒吧,別八卦了。”

展昭按住**的嘴角,躺下去,蓋好被子嘟囔了一句,“死耗子。”

白玉堂微微一愣,睜開眼睛,正對上展昭一雙眼,眼對眼。

白玉堂皺眉,“什麽?”

“死耗子。”展昭得意,“你不是錦毛鼠麽?耗子!”

白玉堂看了他良久,“貓!”

展昭笑了,“貓能抓耗子!”

白玉堂又跟他對視了一會兒,突然伸手給他,“你抓呀。”

展昭無語,撇嘴補充了一句,“還能吃耗子!”

白玉堂又看了他一會兒,索性湊上前一點,“你吃啊。”

展昭眼皮子有點跳,伸手抓住他手腕子,“我晚飯吃的飽,現在要睡覺!”

白玉堂挑起一邊嘴角,“有一種老鼠專吃貓的,你聽說過沒?”

展昭眯起眼睛,“沒……啊!”

展昭一驚,白玉堂抓住他手腕子咬了一口。

“嘶。”展昭縮回手揉胳膊,就見手腕上一個牙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白玉堂,“你幹嘛?”

“你自己說沒見過的。”白玉堂無所謂地拉了拉被子,躺好,“讓你見識一下……嘶。”

話沒說完,展昭一口咬住他手腕。

展昭牙還挺尖,夠得上“牙尖嘴利”四個字,咬一下還挺用力。

白玉堂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無奈看展昭,“你不是吃飽了麽?”

展昭擦擦嘴,揉自己胳膊上的牙印,“在下飯量大,你知道的!”

白玉堂仰起臉扯下點衣領子露出一截脖子,“從這裏開始吃。”

展昭牙癢癢,“你當我不敢!”說完竟也真起了玩鬧的心思,撲了上去低頭就咬。

偏巧這時候車簾子被掀開,趙普探頭進來,“公孫做噩夢了說要小四子……”

趙普話說了一半,愣在門口,看著馬車裏的情景。

展昭正趴在白玉堂身上,一手還扯開他的衣領子。

……

而一旁,天尊和小四子都托著臉,睜大眼睛看著。

“咳咳。”趙普咳嗽了一聲,一把拽過小四子抱走了,“要死了,馬車裏有老有小還那麽好興致。”

小四子還嗯哩嗯哩掙紮,說要看貓貓吃老鼠。

展昭趕忙下來解釋,“不是那樣!我就咬一口!”

……

趙普搖頭,“口味還挺重,不用親的用咬的!”

不少守夜的士兵都好奇——咬什麽?

展昭回頭瞪白玉堂,“都怪你,爺清白啊!”

白玉堂好笑,蓋好毯子,“你可多咬了一口,先睡,有空討回來。“

展昭也躺好,“我又沒咬到!”

白玉堂含笑閉眼,“菜上桌了沒吃也退不回去了,菜錢照付!”

展昭蓋好被子總覺得自己虧了,剛才咬一口就好了,挫挫這耗子的銳氣!

兩人臉對臉躺著倒是睡了。

天尊托著下巴在一旁眼巴巴看著,心說——真行啊,完全當他不存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