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水泥匣子（七）
深藍色的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數字。如餘額所說，它們每分每秒都在發生著變化，有的數字變大，有的變小。小學徒咽了口吐沫。他把視線從那些蟻群般亂動的數字上移開。他搓搓雙手，終於把那句話從嘴裏吐了出來。
“我想把北麵全買下來！”
“您，您是說被火燒過的屠城北麵的廢墟？”
“那裏被火燒過，聽說已經沒有居民，沒人去了。應該，應該不會太貴…”
“可這，這跟接受教育有關嗎？”餘額推了推銀框架眼鏡。
“有關！”既然說開了頭，小學徒就準備繼續推動自己的計劃。他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屁股，“我一到屠城就開始找學校。可沒一所學校肯收我。”
餘額搖了搖頭，“怎麽可能？您又不是付不起學費。我來聯絡，相信這個城市裏任何一所中學都會為您敞開大門。”
“不，餘額！我說的是，我要上大學！”小學徒認真起來，聲音也比剛進門時大了一點，“其實我在新城的時候自學完了中學的課程，還包括一部分大學的課程。我可以直接上大學！可是，屠城的大學都說我年紀太小，不肯錄取我。他們說不會為我破例，這是屠城的傳統。我連中學的畢業證書都沒有，隻能從小學開始念，然後中學，最後才能上大學。太慢了。即便我跟他們說我可以考試，讓他們看看我有直接上大學的水準，他們也不願意給我機會。”
“哦，我明白了。學徒先生，屠城的大學校長們甚至不是錢能夠買通的。”餘額笑了一下，“刻板無禮的規矩和教條被他們抱著，捧著作為對自身價值的認定。隻有否定別人，才能證明自己堅持東西有價值！其實很無聊。但是，這個，買地跟您想上大學有什麽關係？”
“我想自己蓋一所大學！自己請老師來教我。如果那些教授無法在他們自己的學校裏錄取我。就讓他們來我的學校教書！”小學徒聲音和眼神同樣堅毅。
“明白了！學徒先生。”餘額興奮起來：“您不虧是急王先生選中的人！真正知道錢應該怎麽用的人！死氣沉沉的屠城也該因為什麽事件興奮起來了！我會立刻聯係地產商，把北邊的買下來，然後聘用最好的教師。但是…”餘額看著屏幕，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興建一所大學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隻怕等大學校舍全部建好，您的年紀也…”
新城下城來的小學徒在餘額麵前坐直身體，認認真真地說出了下麵的話：“在新城的街燈下，我把中學課程全部學完了。昨晚我一個人走到北麵，發現廢墟裏燒彎的街燈依然亮著。多付那些大學老師一些錢，我想他們會願意在街燈下教書。除了我以外，隻要想來上學的人，都可以在街燈下聽課。那將是所沒有校舍也沒有入學考試的大學，隻要在大片的廢墟地區，每隔幾米間隔樹上高高的街燈就可以。叫它街燈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