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落地玻璃 (四）
這故事讓扮貓背後發冷！眼前這叫切的高大男人，如同從詭異的紙麵上托生出的墨黑色幽靈。
“我從沒想這本書裏的人是真正存在的。一直以為它們隻是曼波撿來的破爛故事紙頁。”馬波合上“惡棍”。
“我不知道你那是什麽書。”切摘下舊帽子，粗糙幹重活兒的大手捋了把仍然潮濕的頭發，“這隻是個事故！沒那麽神。那家夥急於賣掉凶房，倉促在原來煤氣爆炸留下的空牆上裝上去的玻璃根本不牢。這事當時被一些報紙雜誌吹得太離譜了。”
“你真會幻術？”扮貓差點跳起來。
大個子沒說話，站起身，彎腰打開他的大木箱。從裏麵一個接一個地滾出幾十個血橘，原本裝滿橘子的竹條筐中現在空空如也。
“這是最簡單的魔術。為掙錢，我以前在馬戲團幹過活兒。”他關上箱蓋。
“祖父修建新城。孫子在馬戲團打工？哦，還有摘橘工！不可思議的沒落。”靠在椅背上搖搖晃晃的刻薄老人言語雖刻薄，卻已潸然淚下，“真的已經破落到這個地步了嗎？你要出來做苦工？”
“我祖父去世後，就窮了。現在這個人人自危的艱難世界，沒人會尊重和照顧別人，大畫師先生。”
切的這句“大畫師先生”，是繼“惡棍”之後出現在小屋裏的另外一枚重磅炸彈！
“大畫師！！”馬波和扮貓同時驚叫。
大畫師是各城邦之間，無人無人不曉的名人！最著名的城市設計師。這個存在於小孩課本裏和傳說中的大人物居然坐在火爐邊的搖椅上晃晃悠悠。設計了無數城市的大設計師，討價還價，說著刻薄話！
“他什麽時候去世的？”被叫做大畫師的老人嘴唇顫抖著問道。
“前年。但祖母還活著。”
“你養活她？”
“是。我走了很多地方，什麽樣的工都打過。”切的回答裏帶著堅定的意誌。
被稱作大畫師的老人從搖椅上走下來，又彎腰在壁爐的爐膛裏用鐵釺撥弄，隨後沉默不語地撿出幾個烤好的裂口栗子。他拉過一個銅盤，慢吞吞地給栗子撥殼。剛從火裏撿出來的栗子非常燙手，但老人卻無知無絕地撥完了所有栗殼。半天他才回過神來，吹吹燙得通紅的雙手，撣落掉在腿上的碎栗殼。
“破栗子！全烤黑了。”他突然把整盤撥好的栗子倒回了爐膛裏。
老人的古怪舉動被幾個年輕人看在眼裏。屋裏的空氣像冰塊一樣凝結起來。
“他走以前，留了什麽話？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本來不知道。直到看到您的橘林，跟別人不一樣。你畫的那幅橘樹一直掛在我家客廳裏。我每天吃飯都看它。跟這裏的橘樹一摸一樣。”
“那幅畫現在在哪兒？”
“祖父下葬時實在沒錢，隻能把它賣了。”切的回答老實。大個子是個不掩飾任何東西的人，即便那是一般人最不願啟齒的貧窮。
“哼！還值了副好棺材吧？”大畫師抹抹老淚坐回搖椅裏，說起了些胡話：“什麽傳奇人物！什麽最偉大發明家和城市設計師！別扣那麽多帽子！我的老腰早就被這條高速路和城邦聯合政府壓彎了。不打色情電話就睡不著覺的大畫師！種的橘子卻賣不出去的大畫師！這才是我。”
“祖父去世前留了個東西。我看不明白，也許您知道。”切從大衣裏掏出一張舊紙片，躬身想遞給老人。
大畫師瞟了一眼那張紙，沒接過來。他的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差點從有扶手的搖椅裏摔出來。爐膛裏又一顆大栗子爆炸了，“啪”地一響。
紙片上隻畫了一個三角形，還有歪歪扭扭的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