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回憶(四)

天梯之所以難以攀爬除了它那驚人的長度還有就是每根鐵橫杆之間的距離其實非常大,即便馬波這樣身高不算矮的男子也要並用手腳的力氣才能夠到下一根橫杆。一陣尖銳的疼痛從馬波的腳踝傳過來,他疼得咬緊牙停在一根橫杆上,整條右腿抽搐起來。腳踝處的傷口被撕開得更大了。這是他向上攀爬以來第一次停下。

“別回頭,回頭你就爬不上去了。放心!我帶著應急用的紗布條。你,你停下一分鍾。我能騰出隻手,再用嘴幫你把傷口綁上布條。就不會那麽疼了。”

中年男人氣喘籲籲地說。聽得出他已經精疲力竭,但還盡力幫助馬波。

“謝謝。”

馬波也是勉強從嘴裏擠出幾個字。長時間的失血已經讓他非常疲憊。他喘著氣,緊緊抓住欄杆,按大叔的要求停下了一分鍾。這一分鍾卻在以後的日子裏,像曼波殺人的場景一樣,永久而毫無原因地存在在了馬波深夜的夢境裏。

跟曼波的粉紅色大血不同的是,這一分鍾隻是一個感覺,一個冰涼的感覺。而每次這個感覺都會讓馬波莫名其妙地淚濕枕頭。

他抬頭往上看,雖然能看到光亮,但仍遙不可及。

好心的中年男人幫他在腳踝上綁上了紗布,綁扣一收緊那一霎那還有些疼,不過至少這樣就不會再撕裂了。

馬波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大叔的手在替他包紮傷口。那是隻有點冰涼的小手,像個女孩兒。

想到這裏馬波關閉了所有思維,他已不能也無力再思考。這就像你已經踏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什麽都不可能再改變或者被拯救。天梯是沒有回頭路的!

又爬了不知道多久,馬波已經習慣了天梯上的血腥氣。海火山口的光線逐漸暗下來。

“天黑下來了。這叫夜裏了吧。真好啊!爬到這個地方至少能看見天色的變化。螻蟻城的工廠裏可沒有這些。即便現在摔下去也值了!”中年男人感歎著。

“別這麽說,大叔!咱們一定能爬上去。你以後會每天看到日夜更替,在你家裏。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家裏的當然是家人了。在螻蟻城的每一天,我都把這個家揣在心裏,每天想著,才活到現在。”

“能問問你家裏有什麽人嗎?妻子?還是兒子女兒?”

長時間得攀爬加上身體大小傷口的失血讓馬波感到難以抵製的疲勞,再加上光線暗下來,很容易就產生了困意。他很感激中年男子不斷跟他聊天,這是彼此消除困意的唯一辦法。

“怎麽說呢?無論是男人女人,老人還是孩子。有沒有血緣關係的,隻要彼此愛著,彼此關心,永不分離,就是家人了。”他也很疲勞,聲音聽得出來。可是每個回答都那麽認真,“比如我和你,年輕人。咱們上去也可以組成一個家,對嗎?咱們在一起經曆過生死。”

“我曾經想過要跟一隻流浪狗一起組成個家。”

“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撿到它以後,找了個空箱子把它養在裏麵。那時候我白天出去打工賺路費,每天晚上拿點打工的餐館不要的剩肉和骨頭給它送過去,看著它吃飯。雖然這樣的日子隻有手指頭數得出來的區區幾天。但我真的產生了那種感覺,奇怪的感覺。我生平第一次覺得對一個生命負責也是件自願的事情。每天晚上給它送肉變成了我做事的動力。如果不是它後來被人打死了,我會一直帶著它,每天看它吃肉。那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