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鍾麵酒吧(下) (2)

罵人醉漢並沒像切預計的那樣。他真被腳上的玻璃片激怒了!一邊怒罵一邊揮拳頭向馬波撲過來。

“來吧!糞坑嘴!”馬波卷好袖子。

圍觀的人群喧鬧沸騰起來!氣氛熱鬧得像是在過節!

“砰!”一聲槍響把鍾麵酒吧裏的熱鬧空氣瞬時凍結起來。也把馬波和罵人的醉漢牢牢釘在原地!

“糞坑嘴”的拳頭停在半空,夢魘般念叨著:“半個上校…”

第七章半個對三個(上)災難從不給人時間準備,說來就來!——半個上校

剛才那槍射穿了酒館天花板。每人敢再說話,幾個靠近門口的人悄不做聲地溜進了酒吧外的水霧裏。兩名穿灰色軍裝的士兵抬著塊木板,上麵“坐著”個留翹胡子的男人,手裏的左輪槍還冒著煙,肩上的軍徽顯示上校軍銜。他是個貨真價實的上校,但隻是半個!上校臀部以下的身體全都沒了!

“想打架?這裏地方不夠大!”

兵士們把載著上校的木板放在大理石吧台上,酒保恭敬地慢慢滑過去一瓶開了蓋的淡啤酒。上校把手槍放在載著自己的木板上,利落地接住滑過來的酒瓶,仰頭喝了一口。他用一雙似乎永遠睡不醒的眼睛掃了眼兩人,“參軍吧!你們這樣的人渣才配去戰場送死!把他們抓起來。我的隊伍裏需要這些有力氣沒處用的無賴!”

早有幾個士兵站在他們身邊,一得到上校的命令,便立刻把馬波的胳膊往背後擰,罵人的家夥也是一樣的命運。

“子彈飛彈忍不住飛,手榴彈炸爆頭,不用綁,我自願參軍!能進半個上校的部隊是我的榮耀!”罵人狂把胸挺了挺,沒忘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那女的!也是血眼小子一夥兒的!”

上校又灌了口酒,揮揮手,“也綁上!都去坦釘。”

“我也是。一夥兒的!”看同伴被綁走,切幹脆也加入其中。反正都去坦釘!

“綁上!”

“我們找機會逃。”馬波在兩三個士兵中間掙紮著。

“想逃就別說話!”上校滿嘴酒氣噴到幾個“囚徒”臉上。他肯定不止喝了淡啤酒而已!

“這幫狗娘養的豬爪,沼澤鱷魚想逃跑,上校!不用綁我。我自願參加!我夢裏都想當您的兵!”罵人狂用力從士兵手裏脫出右手,歪歪斜斜地對上校行了個軍禮。

上校大笑起來,震得抬他的木板都晃動起來,“真是群好看的家夥!放在毫無生氣的軍隊裏算也裝飾。都給我帶到戰場上去!”

軍禮並沒讓罵人的家夥得到什麽特殊待遇。四個人的手腕上都緊緊綁上粗麻繩,被串成一串兒帶出酒館。士兵們把他們夾在行進的軍隊中。一匹高大漂亮的黑戰馬上,半個上校穩坐馬鞍。他拽著韁繩路過隊伍,對四個“新兵”行了個真正的軍禮:“歡迎被迫參軍!”

“我是自願的,自願的!”罵人狂多少有些情緒激動。

馬波卻對上校的酒氣非常疑惑:“這家夥喝的什麽?不是犯法嗎?”

“還管這些!當兵就是去送命。清醒的人,誰會去送命!”押解馬波他們的一個士兵插進談話。

“哈哈,你說得好!”“自願兵”罵人狂想跟小兵套近乎。

“上校是好人。他看不了士兵們受傷。可有什麽辦法?所以每次出征前,他都從大城市的黑市弄些‘紅’給我們喝。他說,喝了烈酒就算受傷也不疼,死的時候都是笑著。醉生夢死比較容易。”

士兵所說的“紅”其實指的是一種顏色發紅的烈酒。禁酒令頒布後,很少的人從有些不為人知的渠道可以弄到禁酒。而這些人還往往都是城邦政府裏的人。這是個看不見希望的時代,即便是城邦聯軍也沒什麽希望。包括罵人狂在內的所有人都閉嘴了。黑戰馬上,上校本來可笑的半截身體,非常挺直而威武。

“為什麽是半個?”扮貓打破沉默。

“你居然不知道赫赫有名的達利上校?!媽的,繩子真緊,幫我鬆鬆。”無論罵人狂怎麽跟士兵套近乎,都是水潑玻璃牆,怎麽來的怎麽擋回去!無奈,他隻能跟“囚友”們聊天,“半個上校是真正的戰場英雄!今天老天破涕了!你們運氣好,能見到達利上校。”

“這麽見他?”馬波抬了抬綁手的繩子,又招來一連串謾罵。

“土豆挖眼,一把粉打在後脖頸,夏天賣不掉的臭奶油,你---懂---個屁!上校姓達利。知道嗎?他那下半身…不是戰場上丟的。可說起來是足夠讓人佩服!”罵人狂胡子拉碴的臉上刻意變出一個神秘無比的表情。

馬波不敢張嘴問,免得再招來頓罵。切替他問了:“怎麽回事?”

講下去的欲望令罵人狂的嗓子瘙癢難忍。他就是賣個關子,一發現有人感興趣,便迫不及待地滔滔開講,還不忘了要渲染一下情緒:“哎---說起來是個悲劇。上校的家庭很破落。上校還小的時候父親就破產了,家裏就斷了收入來源。萬幸的是,上校的母親是個非常賢良的女子。這位夫人獨自努力經營著一點兒小生意,非常辛苦,隻能勉強夠生活。但她丈夫卻受不了破屋粗飯,離開妻兒出走了。幾年後,他居然帶回家一個從良妓女。妓女靠賣春存了很多錢。一到達利父親家,他父親就勸說那女人把所有積蓄投進自己妻子的生意裏。並說隻有這樣,才讓她留下一起生活。雖說妓女不情願,但小生意有了本錢,再加上努力經營,從此她和達利的父親及原配夫人,居然一起過上了豐衣足食的生活。隨後一個兒子出生,可直到至今,也沒人弄得清楚這個獨生子,達利上校,到底是哪個媽媽生的…”發現馬波也聽得聚精會神,罵人狂自鳴得意地閉上嘴不再說話。可他沒得意多久,馬波在他那隻插著玻璃的鞋上用力跺了一腳。

“啊!媽-----媽-----的。”

“誰讓你賣關子!接著講就對了!”剛才說話的士兵也在聽他們說話。

“土豆發芽,藍萵筍!!沒人弄得清楚他到底是哪個媽媽的孩子…是因為…”罵人狂痛得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但故事至少可以繼續進行下去了:“因為,這孩子對兩個媽媽都一樣好。任何人問起,他都隻是說兩個媽媽都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外人根本揣測不出兒子到底是誰生的。其實她們能和平相處,也是因為心胸無比寬大的兒子。女人們本來關係不好!兩個女人共有一個丈夫,理應是仇人。尤其是她們的丈夫死了以後,完全是因為有這麽個兒子,兩個女人才繼續住在一起。又過了幾年,其中一個媽媽得病死了。上校從軍隊回家,跳到鍘草的大鍘刀裏把自己從大腿處鍘成兩半。大家這時才知道兩個女人和平相處的秘密!孩子懂事開始就成日目睹女人間無休止的爭鬥,卻無力勸阻。一天兩個女人為了一件事情爭執,互相拔出刀子威脅對方。看在眼裏的兒子對女人們說:‘兩位媽媽的命運其實一樣,注定今生隻能擁有半個男人。我這兒子,也各有一半屬於每個母親。無論你們中的誰逝去,兒子就割下一半身體由她帶去!’從此兩個女人停止了爭吵,共同盡心竭力地愛護共有的這個兒子。因為她們都知道,達利不是開玩笑。果然,一位母親下葬後,達利兌現了自己為兩個母親立下的誓言,平分感情和身體!”

“真有這種說一不二的男子漢!”切感歎。

“當然奶奶地有!”罵人狂的臉上露出無限崇拜,“達利上校雖然殘疾,但憑著高超的戰術和聰明的頭腦,還是當上了軍官。了不起的人,注定不平凡!”

說話間,士兵隊的隊伍緩慢向前移動。大多數兵士都麻木而沉默。無論受傷與否,無論活著與否,在坦釘等著他們的戰爭,其實都與他們無關!

快到中午,刻意緩慢行軍的隊伍才接近坦釘。整隻隊伍忽然停住。達利上校調轉馬頭,舉起一隻對戰場來說過於華麗的水晶玻璃酒杯,裏麵注滿了鮮紅的違禁**。他把酒杯向士兵們高高舉起。隊伍裏也有人給大家分發酒杯,倒酒。馬波和罵人狂等人手腕上的繩子都被解開。他們分到一個軍用水壺,裏麵盛滿了酒。不是小酒館賣的那種水一樣的啤酒,而是真正上等的烈酒!這很明顯是打仗之前的壯軍酒。

半個上校將酒杯高舉過頭頂,隻有一半兒的身軀在馬背上挺得筆直:“其實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來這裏,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要戰鬥!凡是戰鬥都是一場災難!災難從不給人時間準備,說來就來!即便前麵等著我們的是死亡,也隻有戰鬥這一條路。看不清意義的人生也必須戰鬥!”

上校率先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幾乎所有兵士都跟著喝下了手裏的那口酒。酒精讓罵人狂頓時滿麵通紅。他激動得用力抹了把嘴角。馬波卻一點兒都沒碰那些酒,隻把杯子放在了滿是塵土的地上。

這一舉動達利上校看在眼裏:“如果有人選擇清醒著,我稱他為勇士。因為那會很痛苦!”上校調整馬頭,對全體士兵繼續訓話:“法令規定犯罪的人可以抓來充軍!這不是好差事!在毫無意義的戰鬥中死去的人不計其數。可隻要活下來就是強者。無論是自願還是被強迫,人注定要孤獨作戰!”

很多士兵揉眼睛,罵人狂淚流滿麵。扮貓的眼睛也有些模糊。她很清楚這幾句話的意思。無論有多少人聚集在周圍,當殘忍的命運真正降臨時,永遠,永遠隻有你自己!

上校再次舉起喝空的酒杯:“先前被派過來的部隊全部傷亡慘重。裂井三俠非常凶狠善戰。如果這是我們人生最後一杯酒,它必須是杯好烈酒!”

說完這話,上校用力將玻璃杯砸在地上,玻璃瞬時碎裂開。幾乎與此同時,達利上校背後的土地發出恐怖的轟鳴,塵煙四起。幾千頭奔跑的公牛黑壓壓地朝軍隊方向壓近。揚鞭手阿門農騎在其中一頭上,響亮地揮動長鞭驅趕它們。大多數士兵並沒有做好準備,甚至還沒飲盡手裏的酒。有些人還在左顧右看,不知道空杯子應該還給誰。這場殊死搏鬥來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