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半個對三個(中)

士兵們還來不及反應,上校已策馬向牛群奔去。

公牛在阿門農長鞭的驅趕下猛衝。一些牛健碩的尖角上還掛著破布和深褐色的腐敗幹燥的血肉塊,是前幾次戰鬥留下的痕跡,正散發著刺鼻的惡臭!上千頭公牛黑色的鼻孔裏噴出白色粗氣,蒼白的大眼睛,向上翻起的堅硬犄角,強壯而充滿蠻力的胸膛完全擋住了腹部,全力奔跑時四蹄的力量幾乎可以轉動地球。這股充滿著殺氣的巨大力量正全速奔跑。跟它們比起來,人類是如此無力而渺小。軍隊裏一片混亂,人驚了,戰馬的韁繩也摟不住!逃命般的奔跑和尖叫聲是士兵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隻片刻,牛群便已接近上校的部隊。對著如此令人生畏的敵陣,上校勇敢的黑戰馬卻毫無畏懼,反而在上校的鞭策下,衝向牛群。

為首的一頭公牛略微低下頭,依靠自身的力量和速度,用頭部的尖角麻利地把迎麵而來的黑戰馬頂翻。戰馬四蹄朝天地翻滾在地上。馬倒下的一瞬間,上校一躍而起,一隻手抓住奔馳中公牛的犄角,如體操運動員般用力把半個身軀借著慣性悠到牛背上。公牛還沒來得及抬高後蹄和臀部把他甩下來,軍刀已經垂直插入牛兩角中間的頭蓋骨,軍刀拔出來時一股鮮血噴湧。巨大公牛滑倒塵土中,空洞的白色大眼睛仍然凝視著最後看見的東西。跟公牛一起摔倒在地上的上校再次揮起軍刀削斷了另外一頭衝過來的牛的前蹄。勇敢的黑色戰馬在這幾秒鍾內,也從摔倒的地方掙紮著站起來,奔向它的主人。上校拉著馬脖子上的韁繩重新坐回馬鞍上。被砍斷了腿的公牛哀鳴著倒在他和戰馬旁邊。

看見同類被殺並痛苦地哀嚎,公牛們繞開屍體,本來銳不可當的完整牛群編隊被一分為二,向左右略微分開,以更快的速度衝向剛剛往四周奔逃的士兵。反倒是沒有來得及逃跑的四個“囚徒”,因為站在上校的正後方,反而處在了分開的牛群中間並不寬餘的“安全地帶”。

這一切都歸功於上校選擇了“向前”的路,而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逃避或者後退。有時候看似沒有的路反而是最好的路!

“我的上校!戰鬥英雄!了不起的勇士。”罵人狂像河水中的頑石,夾在往後逃跑的人群中激動高喊,絲毫沒有想逃的意思!

押解馬波等人的士兵早就扔掉串著他們的麻繩不知去向。馬波和切迅速相互給對方鬆開綁扣,再幫扮貓。

剛才被上校砍斷腿的公牛在倒血泊裏發出淒涼絕望的哀鳴。已經解開繩索的切默默走過去,用一隻手扶住它粗大的脖子,另一隻手扳住犄角。一滴跟著一滴的眼淚從這隻領頭公牛的大眼睛裏滾出來。切沒再遲疑,兩隻手配合著朝相反方向猛地一用力。牛脖頸裏“哢嚓”一聲,它的痛苦被永遠終結!

牛群衝過,後麵露出三頭公牛,背上裂井三兄弟穩穩排成一排。他們麵前孤零零的黑馬上,隻有半個身體的上校聲音洪亮地喊道:“阿門農,投降吧!”

“我還是第一次聽城邦軍隊說這麽勇敢而可笑的話。”大哥阿門農用手裏的趕牛鞭指了下半個上校身後。達利上校背後已完全沒有軍隊可言。

“你憑什麽讓我們投降?讓開路!我們要去屠城。”

“真覺得去了屠城就能解決賦稅問題嗎?還沒到屠城,你們就都完蛋了。那些叫你們裂井三俠的人,不會為你們的死感到一絲悲哀。他們會繼續老老實實地納稅。”

“一!哥哥,隻有一個。”智商不全的傻弟弟擺著手指頭數了數,麵前隻有上校一人。

“不對,萊昂。是半個!隻能算半個。”麵目清秀的多米諾說話也清朗好聽。

上校抬起額頭,直視三兄弟:“我這半個就足夠了!”他脫下軍官外套,扔到身後,“有本事別用那些可憐的畜生。就你們三個來!我要跟人戰鬥。”

裂井三俠隻想贏得勝利。他們一起衝了過去。毫無畏懼的黑戰馬也埋頭向前,達利上校揮起手中的軍刀。

大哥阿門農的武器是趕牛鞭,長長的辮繩用整張水牛皮卷成,柔韌而牢固。長牛鞭趕在上校的軍刀之前就揮打在了黑戰馬背部,瞬時間皮開肉綻,鮮血從油亮漆黑的皮膚裏直冒出來,染紅了一大片馬背。如果換了別的戰馬,早就驚得撩蹄甩鞍。但黑馬不愧是上校的坐騎!比公牛體型瘦好幾圈的它甚至連退都沒退半步。大而美麗得如同女人眼睛一樣的馬眼在長而美麗的睫毛下與公牛對視,勇敢得如同一個軍人。

“好馬!”阿門農讚歎著收起了長鞭。他絕對不會再對這匹馬揮動一鞭!

即便是外行人,都看得出這匹馬非同尋常!比一般純種馬更修長優美的脖頸,弧線雅致的後背還有精心修剪的馬尾馬鬃,強健的四蹄無處不顯示著它優良的種質。與一般的馬不同,黑馬有18根肋骨、6根腰骨和18個尾椎骨,為17—5—16的身體比例結構。賦予了它極大的耐力和奔跑力!跑動時,四肢仿佛是懸浮在空中。而當它激動和鼓起勇氣時,頭頸很自然地就表現出高雅的特質。潛在的力量爆發時,胸部的肌肉會鼓起。黑馬曾經載著它的主人連續行軍4152公裏,84天馬不停蹄!

阿門農收起鞭子,但二哥多米諾的鞭子卻纏住了黑馬脖頸。一頭牛和一匹馬較力,一般的馬根本不可能堅持到一分鍾。黑戰馬頑強地梗住被牛皮鞭纏繞的脖頸,盡力維持著四肢的平衡,不讓主人在自己倒下的時候摔下來。然而這樣堅持了一會兒,它最終還是被拉得四蹄跪倒在地上。即便是倒下,戰馬的身體也不偏不倚,讓馬鞍上的上校平平穩穩的。多米諾的鞭子一部分已深深鑲嵌進了馬頭頸的皮肉裏。

“別再傷那馬!”傻弟弟萊昂對二哥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