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箱皮革（六）
某次，一場爭論突然被一個聽起來很年長且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打斷：“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人多，所以必須一起行動。繼續爭執咱們就輸了，誰都不能背叛誰！”讚同的低語立刻傳遍整個集裝箱。這個聲音以前曾聽到過，它總是在形勢緊張的場合給予忠告，那是種富含經驗，帶有權威和智慧的聲音。
一會兒後，他又再度開口說：“現在必須推舉出一位領袖來擬定攻擊計劃。還有就是，蒙麵人的紀律好且武器俱全，所以暴動前大家要做出必死的決心！”
整個牢籠內再度發出讚同的低語。
和其他人親近的交流以及大戰之前的緊張感使得扮貓幾乎不再怎麽去注意牢籠內的惡臭和穢物，所有一切都被拋到腦後。而此時，一個新的恐懼卻流傳開來。有人想到，如果他們這裏有一個混進來負責監視俘虜的“泥漿天使”，怎麽能保證別的集裝箱裏沒有？而且每個集裝箱的“臥底”隻有一個嗎？他也許會向蒙麵人通報他所聽到的攻擊計劃。
這時候，那睿智的聲音又出現了：“暫時看來，蒙麵人還不知道咱們的計劃。唯一的辦法是下次喂食就行動！蒙麵人不進來，奸細也傳遞不了信息。通知所有集裝箱，下次喂食就是行動的時間！”
此時，這從集裝箱最角落傳出的聲音已經是所有人默認了的精神領袖。
“我的神啊，保佑我們成功！”和扮貓拴在一起的那個流浪漢祈禱著。
“求什麽神？神已經放棄咱們了！還不如求那邊那位恐怖的魔鬼，他才會保佑你不挨蒙麵人的槍子！”
這才是最讓扮貓擔心的，她了解敦佐單純的性格。他一定已經準備好了與蒙麵人做殊死戰。“死亡”對經曆過瓦肯大火的他而言，已不再有任何恐懼感！
黑暗裏看不見，但絕大多數流浪漢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懼色，因為他們已不在乎“死”與“活”了。這些人大部分都會死去，但這幾天地獄一樣的生活，讓他們都很願意走死亡這條路。
“被蒙麵人殺了，也比什麽都不做，悶死在這裏好！”吃掉“臥底”的那個鬼麵人大聲說。
扮貓觀察過蒙麵人的一舉一動。他們通常是如何部署站在喂食的人旁邊相互保衛同伴，以及如何緊握住武器而不被俘虜們奪走。在他們進入集裝箱時總保持著一種特殊的隊形。前麵的幾個人拿著鞭子，看見有威脅或者站起來的俘虜，就抽上幾下，後麵的喂食人員才過來。最後一排的兩人則是端著槍的。
“我們可以先撲倒前頭那排拿鞭子和喂食的，他們都沒有武器。搶過來大大的飯鍋當盾牌，還可以阻礙後麵的槍手。”扮貓再次對作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這次跟上次一樣，用了偽裝的男聲。她知道無論會犧牲多少條生命，這次暴動必須成功。
現在與以往不同，原本呼嚕聲一片的集裝箱裏極其安靜，沒有一個流浪漢在睡覺，隻能聽到人們相互摩擦手裏銬鏈的聲音和傳遞開戰信息的信號員輕輕敲擊集裝箱壁的聲音。扮貓知道大家都在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沒人會睡著。令人崩潰的等待伴隨著壓抑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那扇箱門再次被從外麵打開！
耀眼的燈光射進黑暗裏！扮貓看見那位麵目凶猛有紋身的鬼麵人正對著第一個蒙麵人撲過去！他猛力一揮手上的鏈條（鏈條那邊的人已經被他吃了，所以他行動最快），立刻使蒙麵人的腦漿四溢！正當其他“蒙麵人”驚魂未定時，他又乘勝再猛烈攻擊另一位。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當那位憤怒地大聲咆哮的鬼麵人正用鐵鏈捶打第二個蒙麵人時，突然一根長刀一閃，立刻砍落他肩上的頭顱。他的頭在身體未倒下之前先著了地，鮮血不斷從殘肢濺迸出來，眼睛沒有合上！
“還等什麽！給我放槍！”閃亮臉的臉龐像是沒有五官的一片死白。他站在一排蒙麵人槍手前麵。
後麵準備撲上去的人群大叫“不好”！可是跑已經來不及了。蒙麵人這次根本沒帶著盛滿稀糊糊的桶。所有蒙麵人都荷槍實彈！衝上去的流浪漢們一排排倒在血泊裏，幾乎要堵住箱門口。
“你們這些廢物！知道這個集裝箱上寫著什麽嗎？皮革！你們是一箱皮革！”全身煞白的螻蟻人閃亮臉用長刀敲擊一個個豬籠，“什麽時候磨斷的鎖鏈？又什麽時候想拚命了！”
他端起腳邊一具死屍的臉，“蠢貨！永遠是蠢貨！你們的計劃我們早就知道了！根本沒有跟你們裏應外合的集裝箱。那個信號員也是我們的人。出來吧，沌蛇！你在大糞和嘔吐物裏還沒呆夠嗎？”
“這差事，真臭！”
年長的智者聲音再次響起，坐在最角落的沌蛇站起來，走過一排排驚詫憤怒的流浪漢。無論是智者領袖還是信號員，都是他！真正的泥漿天使，沌蛇。喉嚨那裏的箭傷，就是扮貓沒有辨認出他聲音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