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叛徒(五)

十二年前,高速路某處

“那個,就是丹提家的孩子吧?”

從切身邊開過的車放慢速度“欣賞”高大男孩兒表現出的疲憊和無助。曾經做過新城城主的丹提家如今漸漸失去了權利和威嚴。這個家族幾代人抱著的迂腐固執和不合時宜的觀念,逐漸變成了人們的笑柄。對大眾來說,丹提家如同關進了動物園的獅子。即便這樣,切的父母親還是一意孤行地對切實行著可笑的精英教育。一時間,這成了新城人議論的熱點!其實切不是唯一接受這種極端教育的人。赫赫有名的半個上校也是殘酷教育理念下結出的“碩果”之一。這種教育方式往往會付出可怕的代價。並不是所有孩子都經受得起這樣的錘煉和鑄造。

“大熱天,他會脫水的!”

“把他扔在高速路上多危險啊,全是車。不被餓死也會被撞死。”

“聽說他必須就這麽一直在高速路上走路,走到倒在地上為止!”

“下一個城市好幾千公裏呢。”

“那有什麽?他爸爸打著前滾翻都滾完了高速路,現在變成聖人了。他們丹提家就這樣。”

“不會有人讓他搭車吧?”

很多人放慢車速觀看議論,但就是沒人停車。

他已經被拋棄在高速路路上好幾天了。父母已沒有再繼續撫養他的義務。如果少年靠自己的能力活下來,成年後便一定是可以成就事業的人才。如果中途夭折,在切的父親,聖人翻滾巴巴看來也不是什麽太嚴重的損失。在被封為聖人的巴巴眼裏,七情六欲都是脆弱的原因。人應該靠自己力量去追求極高的精神境界。本該沒落的丹提家會因此重新激發出一股新的力量!

切童年的回憶裏最多的就是冰涼的地板。幼小的他經常打赤腳站在家門外。他害怕一個人睡覺,但大人的房門永遠不會對他敞開!十六歲生日這天,他終於被扔在了遠離新城的高速路上。

“走吧,我們已經對你沒責任了!”

“爸爸,媽媽!”切抓著汽車門哀求,絕望地期待著從父母眼裏發現一絲留戀和溫柔。

“別給丹提家丟臉。你最大的義務就是帶給父母榮耀!”這是媽媽最後的話。

切於是放棄所有懦弱的渴望。他漫無目的地在高速路上走了好幾天,不知道這段通往生存的路到底有多長,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哪兒就倒下怕不起來了。地麵溫度越來越高,三天沒吃沒喝的男孩兒終於摔倒在滾燙的路麵上。高溫的柏油路麵把他嘴唇和臉頰都燙出了血泡,車輪在耳邊呼嘯而過。現在他躺在地上等著被車壓扁。自己狼狽的屍首肯定會讓父母顏麵大失。想到這些,切居然笑了起來。他沒完成讓父母榮耀的義務。他認輸了!

不知為什麽,倒下後,空氣倒越來越涼快。十六歲的切在個涼爽的地方醒來,睜開眼時周圍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亮。空氣裏還有絲海風般清涼的鹹味味。

“馬上就回家了!”是祖父的聲音。

切覺得渾身無力。他就這樣躺在涼爽宜人的黑暗中,醒來又睡著,睡著又醒來。這種感覺到並不難受,因為隻要一醒就能聽到祖父的聲音。

“孩子,別怕!咱們離家越來越近了。”並不可怕的黑暗裏,祖父與他說話。切哭了,但他希望祖父看不見。

切徹底醒過來是在一間明亮的屋子裏。這是祖父的家。他回家了!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存活下來的,就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整個新城都傳說,丹提家的大個子男孩兒在殘酷的教育中活了下來,以後一定是精英!而切卻對做個精英還無興趣,讓他魂牽夢繞的隻有黑暗裏那絲帶著鹹味的涼風。

“祖父,我們作弊了?”他問。

“作弊有什麽關係?!”祖父滿是胡子茬的下巴伏在孫子耳邊。空氣裏始終帶著淡淡的海風鹽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