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子按規定將周麗雲脫逃之事上報,大野清平命令繪子派人跟蹤吳以羏。繪子辦公室門響起:“進來。”晴氣本遵照吩咐跟蹤吳以羏多日:“繪子小姐,根據情報顯示,蘇處長每日會去76號附近酒館喝酒,傍晚才出,大都在街頭露宿,很少回蘇公館,還有,他今日在街頭得罪流氓……”

繪子緊緊握住手中鋼筆:“說下去!”繪子性情陰晴不定,晴氣本擔心自己說錯話,惹來殺身之禍:“被人在街頭圍毆,無人敢去幫手。”說著低下頭。繪子抬眸眼神陰狠:“把圍毆之人找到,抓進76號,殺!關閉那家酒館,抓住老板,殺!現在開車送我去找蘇處長。”

繪子的兩聲殺,讓晴氣本頓覺毛骨悚然,後背冷汗直流,根本不敢伸手擦拭額角隱隱滲出的汗水,急忙開車送繪子到達目的地。

吳以羏渾身是傷醉倒在酒館大門前,不省人事,繪子一路上都在擔心他的安全,他是76號處長,覬覦他性命之人數不勝數,他就這樣將自己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是存心求死嗎?繪子命人抬吳以羏上車,送到她家。

吳以羏夢中不停重複那些人死時的驚恐,尖叫聲、哭喊聲充斥著他的夢境,吳以羏猛然坐起,發現自己躺在**,四周圍都是女人用品,他環視四周,這裏是繪子的家,他掀開被子,手臂的傷也被人仔細處理,但依舊隱隱作痛,身體就如散架般,使不上一絲力氣。

他翻身下床卻腳力虛浮,結結實實跌在地上,繪子聞聲趕來將他扶起,他不顧手臂的傷反手將繪子推倒在地:“別碰我,湘野課長,你收留陌生男人在你家,不怕山口先生吃醋嗎?”吳以羏艱難起身,左搖右擺地向門口走去。

繪子氣急怒道:“站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山口泓杉做了什麽?天下沒有不通風的牆。”吳以羏冷哼出聲,轉身站定在繪子麵前,從背後掏出槍,塞到繪子手中,幫她打開保險上膛,舉起她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抵在自己額頭:“開槍,殺了我,你就不用擔心怎麽向你的大佐交代。開槍啊!動手!”

繪子握槍的手不住顫抖,眥目怒視吳以羏:“你就這麽想死!”吳以羏大笑出聲:“對!活著生不如死,死了一了百了,開槍啊!殺了我!”吳以羏瞪大雙目,死死盯住繪子。繪子悲憤交加,抬臂衝天連開數槍:“出去!”吳以羏眼神迷離,晃晃悠悠走出大門。繪子在門關上的一瞬雙膝跪地,淚水自眼角劃過,久久不能抑止。

老孫隻一盞茶的功夫就跟丟吳以羏,隻得返回他常去的酒館守株待兔,不多時,吳以羏便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白色的襯衫被鮮血染紅,他的自暴自棄,讓老孫怒火中燒,奪過他手中酒瓶狠狠扔向地麵,玻璃碎片四處飛揚:“夠了!你要到幾時才能清醒!”

吳以羏醉眼迷離拉孫尋與他同飲。孫尋見他不肯清醒,隻得把他背回家中綁在椅上,一桶冰水從頭淋下,吳以羏被寒冷的冰水澆醒:“你幹嘛!放開我。”陳辰一進門便看見這般景象,她本就擔心,現在更是攔住孫尋:“孫大哥,放開他。”

老孫警告道:“不關你事。吳以羏!瑛姐的事誰都不想,你終日醉生夢死,渾渾噩噩,就能換回她一條命嗎?你現在應該完成她的遺願,帶領我們做好工作,這樣你才對得起她!”

老餘不知何時站在院中,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一言不發幫吳以羏解綁,吳以羏趴在老餘懷中痛哭失聲。入夜不久吳以羏便高燒不退,加之先前有傷,整夜都在噩夢中煎熬,陳辰整晚悉心照料,淩晨時分才見好轉。

陳辰趴在吳以羏的床邊睡著,吳以羏安靜躺在**,和煦晨光打在吳以羏的臉上,多日以來他甚少有安穩的睡眠,老餘實在不忍心打擾這溫暖的一切,但事出突然,老餘不得不晃醒熟睡的吳以羏:“蘇清,你醒醒。”

吳以羏揉揉睡眼惺忪的雙目,還未開口老餘便開口道:“柳敬樹在華懋飯店被蘇紹群抓進了76號。”消息如晴天霹靂般向吳以羏襲來,日本大後方運輸線一直沒有線索,找不到任何破綻。

現在柳敬樹被抓,吳以羏此時心生一計,悄然吩咐好一切後,顧不上其他,吳以羏一路狂奔至76號。繪子命人對柳敬樹大刑伺候,柳敬樹相信吳以羏的為人,一直都沒鬆口,他知道吳以羏有辦法救他,隻需要耐心等待。

蘇紹群是怎麽知道柳敬樹的藏身之處?莫非是自己前幾日失誤,導致柳敬樹藏身之處泄露?吳以羏決定先救人,容後若有機會再向柳敬樹賠罪:“各位,抓到人也不通知我。”繪子餘光掃到吳以羏的身影,他似乎回來了,但也越來越陌生,或許在他心中我就是陌生人。

蘇紹群笑吟吟道:“清兒,你忘記了?柳敬樹的藏身處還是你告訴我的。”蘇紹群故意當

眾人都在時說出這番話,旨在破壞他和柳敬樹之間本就變得單薄的信任。吳以羏拍拍腦門,緩聲說道:“對對對,瞧我這記性,最近身體不爽,記性也變差了,不過當日我遺漏了些事沒跟幹爹說。”

山口泓杉對這對父子的表演到時饒有興趣,繪子卻早已失去耐性,對他們變相邀功的行為十分反感:“遺漏什麽?說。”吳以羏緩緩走到柳敬樹麵前,眼神毫不心虛直直盯住柳敬樹:“吳淞口37號倉庫,是你們軍統最大的物資集散地對嗎?”柳敬樹發狂企圖掙脫綁縛,然而一切都無濟於事他依然被死死困在邢台之上。

蘇紹群本想借機分攤功勞拉攏吳以羏,卻不料被吳以羏不動聲色反將一軍。山口泓杉在旁鼓掌,語氣嘲笑至極:“蘇主任,您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繪子從未相信吳以羏和蘇紹群的關係堅不可摧:“既然如此,山口君,蘇處長和晴氣君你們帶人去吳淞口37號倉庫清剿。”吳以羏不緊不慢道:“還有柳敬樹,軍統的人狡猾異常,不進入倉庫內,絕不能貿然行事,否則有詐,一切就得不償失。”繪子同意帶上柳敬樹一起行動。

吳淞口37號倉庫依然維持著表麵上的忙碌,碼頭的工人忙於搬貨,柳敬樹和吳以羏一同來到倉庫,倉庫的值班人員對新麵孔都要加以詢問,柳敬樹解釋道:“這位是我們新組員,無妨。”

柳敬樹撬開運貨集裝箱,每一件貨品的不起眼處都有軍統的秘密章印。吳以羏朝門外擺手,山口泓杉迅速占領倉庫,收繳貨物。吳以羏檢查一箱貨物時,被突如其來的**打穿左肩胛骨倒在地上,一瞬間貨倉內集裝箱內埋伏的人員全部現身,倉庫外的工人全部掏出槍,與門外日本人交火,倉庫瞬間成為修羅地獄,山口泓杉帶來的分隊抵擋不住敵方強勁的火力,紛紛四處逃竄。

吳以羏眼睜睜看著柳敬樹被人保護,在他們麵前消失。山口泓杉和他根本沒機會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吳以羏意識到硬拚不是辦法,山口泓杉也被人打傷:“山口君,現在我們必須放棄,帶領餘下人馬衝出去,分開逃跑。”

山口泓杉逼不得已,命令餘下的日本兵組成人牆,為他們擋**,在山口泓杉有條不紊指揮下,他們逃出包圍圈,逃向碼頭兩邊。晴氣本奉命帶人守在倉庫後門,不料敵人火力強勁,人馬被迅速打散,幾次交火都落下風,無奈之下,他命令撤退回到車上。

此時進入倉庫內支援無異於以卵擊石,對方身份不明,從作戰情勢上看,起碼有三路人馬,他們各有目的,晴氣本決定前往最近的軍隊駐紮處尋求支援,山口泓杉死裏求生,卻發現晴氣本開車揚塵而去,吳以羏也不知蹤影,局勢混亂,他慌不擇路朝大上海華界方向跑去,試圖利用喧鬧的人群擺脫追兵。

吳以羏慌忙逃竄,後麵追兵緊追不舍,擺明是要至他於死地,回頭一槍,竟然在關鍵時刻沒了**。此時已經跑到橋頭,追兵眼看越來越近,為首的人奸笑道:“蘇處長,別怕,哥幾個送你一程。”吳以羏眼看退無可退,縱身跳向大海,撲通一聲,吳以羏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海。岸上的人朝吳以羏跳入的方向連開數槍,直到水麵上泛起猩紅才肯作罷。

老孫和梁龍蒙麵將柳敬樹救下,進行簡單包紮:“柳先生,我們奉命搭救你。”柳敬樹對眼前兩人身份懷疑,更對眼下情勢滿肚疑惑。

時間緊迫老孫來不及過多解釋,倉庫槍聲還未落下,此時正是送柳敬樹離開上海的最佳時機:“柳先生,我們現在送你離開,包袱裏有傷藥和一些錢財,速速離開。”老孫和梁龍親眼確認柳敬樹上船,看著船駛離上海港。

倉庫槍聲漸漸消失,老孫和梁龍趕回倉庫搭救吳以羏,等他們到倉庫時,整個倉庫中除了死人,沒有一個活口,所幸當中沒有吳以羏,但吳以羏也因此失去音訊。老孫意識到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事態緊迫,沒有過多時間在倉庫逗留,孫尋迅速帶著梁龍返回家中。

陳辰事先被孫尋綁在家中,行動前她極力反對,認為不必為一個軍統特工冒險,不願眾人涉險,吳以羏無可奈何隻得命人將她綁在家中。老餘奉命監視繪子和大野清平在行動期間動向,防止他們懷疑派人跟在身後支援。

晴氣本帶人重返倉庫,卻發現山口泓杉和吳以羏都不見蹤影,現場遺留下槍戰過後的滿目瘡痍,命人四處找尋卻依舊毫無線索,晴氣本將事**形全部說出,毫無隱瞞。大野清平命令全城戒嚴,務必查出柳敬樹現在何處,必須把山口泓杉和吳以羏全部找回,否則就要76號全體人員陪葬。

繪子不願相信耳邊消息的真實,失蹤?他竟然失蹤,她在內心瘋狂責備自己派他參與此次任務。晴氣本不眠不休進行調查,終於找

到突破口,其中有一路是萬林的人,他們目的是至吳以羏於死地,另兩路人馬暫時身份不明。繪子踢開萬林辦公室大門,把他死死按在牆上:“萬主任,山口君和蘇處長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全家殉葬!”

繪子轉身連開數槍,都避開萬林身體,每一槍都打在牆上。繪子走後,萬林緩緩滑落在地,他以為自己的計劃無懈可擊,不料還是被人查出端倪,喚來手下一同加入找尋的隊伍。

繪子帶人來到倉庫,順著當時瞧見吳以羏逃跑的方向仔細尋找,一路找到橋上,晴氣本環視四周,此處荒涼沒有藏身之處,望見海麵一片猩紅:“繪子小姐,或許蘇處長在海裏。”繪子幡然醒悟,命人下海尋找,果然在橋底尋到吳以羏。

山口泓杉穿過大上海的橫街小巷,巧妙地躲開所有身後的追兵,繞道幾圈才安然回到特高課門口。特高課門衛以為他是乞丐:“滾,到別處討飯。”山口泓杉仔細打量了自己一番,的確現在的他,衣衫襤褸,髒亂不堪一般人卻是難以辨認:“看清楚,我是誰?”

山口泓杉活著回到特高課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76號,吳以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親自到特高課歡迎山口泓杉的回歸。

山口泓杉的順利回歸,讓吳以羏刺殺計劃再一次失敗。這次鋌而走險,險些賠上自己性命,卻還是功虧一簣。吳以羏吩咐老孫和梁龍救走柳敬樹,安排隱蔽一組偽裝成軍統進行刺殺,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打亂了一切計劃,自己反而遭到追殺,隱蔽一組回報跟蹤山口泓杉進入大上海華界進行仔細搜查,但山口泓杉就如人間蒸發一般,徹底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一連幾日秘密搜索都沒能找到他的身影,未免打草驚蛇必須撤退,誰料人馬剛剛撤下。

山口泓杉便再次出現,這次刺殺行動失敗,莫非是他事先已有警覺,安排人暗中接應?這次失手,若再想找到機會,更是難上加難,山口泓杉一日不除,吳以羏就一日不得安生,任務的進行會更加艱難。

繪子下令徹查此次倉庫之事,卻無意中得知一個塵封的秘密。大野清平下令繪子利用這個嫌隙,離間萬林、蘇紹群和吳以羏之間的關係,試圖斬斷他們之間本就脆弱的信任。繪子悠閑地坐在椅上:“坐,蘇處長。”

吳以羏著實好奇,繪子打的是什麽算盤:“不知湘野課長可有事?”繪子嘴角微微上揚:“我最近知道了件有趣的事,不知蘇處長可有興趣?”吳以羏揚眉,他倒是要聽聽繪子有什麽有趣的事:“我也知道,但不知我們說的可是同一件事?”

繪子輕輕拍掌:“不愧是蘇處長,這麽快就已查出追殺你的人是誰?但我們說的不是一件事。”吳以羏嘴角輕呡,微微蹙眉轉而笑道:“那是何事?”繪子聲音微微透出遺憾:“當年你被迫遠走日本,自始至終都是你的好義父一手安排,你私下培植力量,在他認為,你有意取代他的地位,他便聯合萬林利用季成林與你的嫌隙,栽贓嫁禍,逼你離開上海。

將你再度召回上海也不過是他需要一個知曉底細的人幫他在76號鏟除異己。”吳以羏聽來便覺可笑,遠走日本是他一生的美夢,在她眼裏竟然是離間的工具:“陳年往事,現在說來有何用?”

吳以羏慢慢起身,緩步走到繪子側麵,反手扣住繪子手腕,單手撐在桌上,死死盯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遠走日本,是我這一世的好夢,你,隨意踐踏,將它變成離間我與蘇紹群、萬林關係的籌碼,不論你的心究竟在誰身上,都不該如此踐踏我此生唯一的夢!”

繪子身體微微顫動:“是好夢嗎?”吳以羏已經認不出眼前的女人,但他依舊被她致命的魅力所吸引:“是我的好夢,在你眼裏已然變成籌碼。”

吳以羏感到自己心痛,前所未有的痛,她與山口泓杉的過往都不曾傷他至此,她的不辭而別都未能擊垮他的意誌,然而此刻,她將過往當做籌碼,在他的心上狠狠插上一刀,一刀結果了他的癡心妄想。

繪子的心因為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動搖,逃避、隱藏,但她的目光始終追隨,逃不開的心,避不過的情,她決定跟隨自己的心。繪子反手用力逃開他緊扣的手,雙手迅速摟上他的脖頸,溫熱的唇狠狠覆上。

吳以羏瞪大雙眼,出乎意料的吻徹底擾亂他的心神。他順手摟住繪子的腰間,給予她最火熱的回應,他選擇暫時的放縱,就讓他沉溺在這熟悉的吻。吳以羏的回應再一次擊垮她的心理防線,他的懷抱,他的吻還是一如往昔溫暖,她沒有當做籌碼,更沒有企圖將這一切變成過往,她愛他,愛到瘋狂,愛到失去自我,但也舉步維艱,不能愛,不敢愛,這份愛背負太多,變得沉甸甸。吳以羏端起繪子下巴:“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