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子安靜待在審訊室門外，大野清平開門便看見靠在牆上的繪子，她手中的文件正是大野事先交給她調查真偽的那份，今日繪子的態度很是奇怪，大野不禁問道：“湘野課長，有事嗎？”繪子抬眸道：“我想親自審他。”

雖然大野清平覺得繪子的行為很反常，但難得的是離經叛道那麽久的繪子想重返正確的道路，大野清平想都沒有細想便答應了繪子。繪子進門坐在椅上，直視對麵的吳以羏良久，吳以羏也不甘示弱與她對視，兩人似乎在比賽，看誰先憋不住先開口。繪子開口問道：“你承認是你策劃殺北野先生嗎？”終究是她忍不住先開口，她隻要遇見他，沒有理智，沒有底線，不顧一切全然相信他，隻要他否認，她便會相信。

吳以羏淡淡開口道：“不承認。”他嘴裏說著不承認，但當年他也沒有阻止，他在心裏暗暗道歉著，說著對不起。繪子拿出大野給他看過的照片問道：“那你認識這個男人嗎？”吳以羏搖搖頭道：“不認識。”

繪子似乎有些激動，仿佛希望吳以羏知道些什麽，否認些什麽，她急急問道：“你知道北野先生當年在上海做過什麽嗎？”吳以羏對繪子的問題感到十分疑惑，當年他不過是龍幫的一個小羅羅，陰差陽錯認識孫尋，幫助他。吳以羏 搖頭道：“宴會前我不認識北野先生，即使在宴會中，我也依舊跟他沒有過交集。”

繪子將照片死死捏在手中問道：“那這個男人為何在你身後？”吳以羏答道：“他穿著龍幫的衣服，我以為他是幫派裏的人，跟在我身後，或許是確保現場的安全？”繪子慢慢鬆開她握住照片的手，提出帶吳以羏期去見孫尋。

憲兵司令部的監獄比76號的更陰暗、潮濕，日本人的審理方法更是殘忍無比。經過昨夜的連夜審理，孫尋已經是遍體鱗傷，麵目汙穢不堪，難以辨認。吳以羏不動聲色地站在繪子身後，目光從未離開刑架上的孫尋，眼角微微抽搐，右手輕微顫抖。

孫尋抬眼看見吳以羏，看見他毫發無損，他心裏就明白，日本人依然沒有確鑿的證據，當年北野武的死，雖沒有令他暴露，但還是連累了他。

孫尋冰上雙眼，示意吳以羏保持平靜，吳以羏自然明白孫尋的用意，但出生入死多年，孫尋早就不是戰友。下屬，是他在這世上僅剩不多的親人，吳以羏開始在心中暗暗籌劃，如何營救孫尋。

繪子走到孫尋麵前，抬手幫他擦幹淨髒兮兮的臉，低聲問道：“孫尋，你告訴我，你知道當年北野武在上海做什麽嗎？”孫尋不可置信地看著繪子，她不關心究竟是不是他殺的，吳以羏是否參與其中，她反而更關心北野武在上海的職業，孫尋想著自己離死不遠，繪子是吳以羏最愛的女人，他選擇說出自己知道的，以此來幫助吳以羏，幫助繪子。

孫尋緩緩開口道：“北野武，是當年日本政府派來上海的經濟專家，表麵上做生意，實際上搜集上海經濟信息，企圖控製上海經濟命脈。”繪子眼神突然閃過一絲希望的曙光，著急問道：“除了他，還有誰？”

孫尋搖搖頭道：“當年隻有他在上海，其他的我一概不知。”繪子恢複往昔審問犯人時清冷的口吻問道：“那你當年刺殺時，認識蘇處長嗎啊？”孫尋朝吳以羏狠狠吐了一口口水道：“當年不認識，現在我認識了！狗漢奸。”

啪，繪子抬手脆生生地打在孫尋臉上，惡狠狠道：“他也是你能隨意辱罵的人？來人帶下去，剩下的就交給山口君。”繪子鋪在吳以羏的懷中，默默流淚，淚水劃過吳以羏的手，他心疼問道：“怎麽了？”繪子隻是倔強的搖頭、流淚，不多說一句。

山口泓杉在上海秘密找尋周麗雲已有數月，自從上次吳以羏將她送回他的身邊，她便不辭而別，期間音訊全無。正當山口泓杉一籌莫展之際，周麗雲主動聯係，約他在青水鎮的舊屋見麵。山口泓杉獨自驅車來到青水鎮，這間舊屋是當年周麗雲替他擋下**，周麗雲療傷期間的藏身處，裏麵的一磚一瓦，每一個角落，每一粒灰塵，都似乎在紀念著屬於他們的日子，兩人在舊屋中度過他人生當中最快樂的日子，周麗雲約在這裏見麵，究竟有何事？

山口泓杉相信，隻要周麗雲肯見他，什麽條件他都答應，隻要能把她留在身邊，付出任何代價他都願意。山口泓杉在房中靜靜等待周麗雲的到來，盡情在腦中回憶關於他們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第一次沒有橫亙在彼此中間的溝壑，第一次他可以肆無忌憚表達對她的思念，第一次不必在乎旁人眼光，不必耿耿於他們的身份，國別，盡情愛她。

山口泓杉在房中慢慢睡著，好久他都不曾睡得如此安穩，在上海日防夜防

刺殺，追查抗日分子，終日忙於工作，好久沒有那麽安靜地休息了。山口泓杉感到一絲溫熱的**，一滴一滴滴在他的臉上，是誰在哭嗎，發生了什麽事？

山口泓杉突然睜眼，看見周麗雲的臉近在咫尺，欣喜若狂的山口泓杉，將她死死摟在懷中，久久不曾放開。起初周麗雲任由他抱著自己，良久，她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推開山口泓杉，擦幹臉上的眼淚。

周麗雲猛然站起身，掏出槍對準山口泓杉的額頭，冷冷道：“山口泓杉，特高課秘書處處長，憲兵司令部軍事助手，曾經協助大野清平和湘野美繪子做出眾多危害我人民，國家之事。今日，我瘋軍統上海站站長之命，將你正法，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山口泓杉嘴角微微漾開，眼神似乎能把她看透，抬頭正正直視道：“有，從起初的好奇，接近你，到現在不可自拔，明知你是敵人，我還是不可救藥的要上你，我最想說的是，麗雲，來生再見，動手吧。”

周麗雲舉槍的手不住顫抖，她又何嚐不是了，上級命令她動手鏟除山口泓杉，接到命令的額那一刻，她的心痛到無法呼吸，故意躲開他，不見他，企圖保護他，最終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周麗雲仔細看著山口泓杉的眉眼，她仿佛用盡一生的力量去記住他，記住這個她愛到骨子裏的男人，心中默默對他說道，對不起，更加說出她從未說出口的我愛你。山口泓杉感到額頭的冰涼消失，他驟然睜眼，卻看見周麗雲舉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淚水連連的，溫柔地看著他。

山口泓杉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出聲道：“麗雲，不要，把槍放下，你相信我，事情總有辦法。” 周麗雲狠狠搖頭道：“沒有，不會有，你知道嗎？我的上級讓我動手殺了你，動手殺我最愛的人，我做不到，如果你沒死，我回去任務失敗，他們會派其他人來，用我的命換你的命吧，我們來世再見。”

說著周麗雲選擇扣動扳機，山口泓杉大喊道：“住手，你死了，他們也會派其他人來殺我，我還是必死無疑，別回起了，留在我身邊，我會對你好，保護你。”周麗雲搖頭道：“你讓我背叛我的信仰？”

山口泓杉解釋道：“不是，是我，我背叛我的天皇，你要什麽我都給你，隻要我有。我不要你去死，我會幫你，什麽都可以，我願意叛國。”周麗雲被這一席話震到，她緩緩放下槍，山口泓杉看準時機，猛地撲倒周麗雲麵前，奪下她的槍，緊緊抱住她。

周麗雲再次被熟悉的體溫包圍，她在他的懷中掙紮，山口泓杉任由周麗雲掙紮動手，他發誓，他不會再放開她的手，他小聲安慰著懷中的周麗雲，決意讓她平安餘生。

晴氣本在眾人開路下來到吳以羏的監獄門口，吳以羏背對監獄門口安靜坐在椅上，一言不發。晴氣本的呼吸聲打亂吳以羏的思路，但他依舊沒有選擇轉身。晴氣本下令讓眾人退下，他打算單獨和吳以羏聊聊，晴氣本開口道：“蘇處長，住的可還舒服？”

吳以羏依舊沒有轉身，背對著晴氣本道：“多謝晴氣先生關心，還不錯。”晴氣本道：“你不覺得背對我，不是很合適嗎？”吳以羏這才轉身翹起二郎腿問道：“晴氣先生，是有什麽事嗎？”晴氣本打開監獄門，任由門口大開，坐在吳以羏對麵。吳以羏側身看看大開的門道：“晴氣先生，不怕我就這麽逃出去？”

晴氣本道：“蘇處長，我既然來的，就不怕你逃走。”吳以羏想不通晴氣本的身份，行為，試探問道：“晴氣先生，不會是來問我，關於那個叫孫、孫尋的事情吧。”晴氣本突然靠近，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監獄的地下是憲兵司令部的密室。”吳以羏皺緊雙眉，轉而恢複玩味地口氣道：“與我何幹？”

晴氣本笑道：“沒什麽，就是想和你這個朋友分享一些有趣的秘密。”吳以羏試探道：“需要交換嗎？”晴氣本搖搖頭道：“不必了，看來蘇處長過得不錯，大佐對你還挺禮遇，我這個探監也該結束了。”晴氣本轉身緩緩走出監獄。

吳以羏想到晴氣本的話，如果晴氣本的話沒錯，應該有辦法從他的監獄到底下，白天監獄的監視嚴密，很難打開缺口，吳以羏決定暗暗等待時機，伺機而動。陳辰按照吳以羏的指示，監視陶嘯和曹鵬，但這段時間，他們除了日常工作之外，沒有其他異常。

陳辰作為76號的夜班值守員，當然要認真讓你負責，事先老餘接到上級密令，今夜上級會與她聯絡，發布秘密信息。深夜，陳辰**秘密電台，突然出現一段很熟悉的波段，陳辰迅速記錄、破譯。上書，情報在憲兵司令部的密室之中，稍後會有人與你接頭，接頭密語為，小姐你有火嗎？火沒

有，可以有水。

76號的深夜雖說安保依然嚴密，但保護人員有換崗的空檔。晴氣本背著大野清平深夜探訪76號，悄悄溜進**組，此時的**組隻有陳辰一個人。陳辰看到情報，腦海中不停搜索，這個人究竟是誰？

是不是潛伏在特高課的共產國際同誌？晴氣突然出聲問道：“陳小姐？”陳辰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慌忙把紙條藏到身後。晴氣本揚眉問道：“你手裏是什麽東西？”陳辰練定心神道：“晴氣先生，76號機密，未經允許，外人不能看。”晴氣本語氣挑釁道：“76號隸屬特高課，76號的情報都是特高課的。”

陳辰反駁道：“晴氣先生，您這樣自詡，不知道繪子小姐知不知道？”提到繪子，晴氣本的臉色立刻陰沉，認真道：“小姐，你有火嗎？”陳辰一直沒有用心對付晴氣本，接頭人的事久久盤旋不去，聽到接頭暗號，順口答道：“火沒有，可以有水。”

陳辰脫口而出之後，才發現自己脫口而出，她驚訝地看著晴氣本道：“是你？”晴氣本衝她點點頭道：“是我。”陳辰問道：“你，真的是？”晴氣本急急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住，日軍的計劃全名為，南下北退計劃，具體內容，除了大野清平沒有人知道，但我在特高課的到最新內幕，情報就在憲兵司令部的監獄密室之中，記住了嗎？”

陳辰在一片震驚之中還沒有緩過來，開口問道：“真的是你嗎？”晴氣本十分著急，陳辰的懷疑讓他感到工作難以開展，不得已隻得說出一些內幕。晴氣本一本正經道：“你記得，當初的圍剿計劃嗎？”

陳辰點點頭，晴氣本繼續說道：“是我提供給你們的，沒有時間了，來不及了。”陳辰選擇相信晴氣本，決定將情報全部告知老餘，請他想辦法，吳以羏和孫尋都身陷囹圄，當下隻有他才能掌握全局。

陳辰將情報全部告知老餘，如何通知吳以羏關於情報的確認，這又是一個問題，老餘思前想後，想到一個人。

陳辰拿著吳以羏事先掌握的情報前往76號，按照老餘的說法，陳辰是76號的組員，繪子與她素有過節，蘇紹群是個搖擺拍，見風使舵，同時自己人手上沒有他的把柄，所以，最適合的人選就是萬林。陳辰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敲開了萬林的辦公室大門。

陳辰的來到讓萬林出乎意料，萬林客氣道：“陳小姐，有事嗎？”陳辰知道時間緊迫，一旦吳以羏離開憲兵司令部的監獄，就很難趁機偷取情報，於是她選擇開門見山道：“我想去憲兵司令部看看蘇處長。”

萬林靠在椅上試圖回絕到：“你應該知道，憲兵司令部，我是沒有能力送你進去的。”陳辰反擊道：“大佐下命令，全76號隻有你的手諭才能進憲兵司令部。”萬林蹙眉回道：“那又如何？”陳辰緩緩拿出一份文件遞到萬林麵前，萬林閱讀後臉色驚恐萬分道：“你怎麽得來的？”

陳辰道：“我沒有任何要求，不過是想看看他。”萬林好奇問道：“你就這麽愛他，追他都追到這個份上？”陳辰佯裝惡狠狠道：“我不是愛他，是恨他，我希望他出不來，死在裏麵，我權當替他送終。”

這個借口對於萬林來說是十分合理的，他很清楚女人，他自己也有不少情人，女人的恨是這個世上最難撫平的，她們愛恨都流露於表麵。萬林從抽屜中取出鋼筆，在紙上寫好口諭加蓋自己的印章道：“拿去。”

陳辰笑道：“如果蘇處長出不來，希望萬主任可以考慮我。”萬林沒有多說一句，果然女人都是最狠的。陳辰拿著萬林的口諭，一路狂奔到憲兵司令部，希望能夠幫到他取得重要情報。

陳辰拿著萬林的手諭一路暢通無阻到吳以羏的麵前，她在眾人麵前佯裝問道：“蘇處長，你覺得這次你能出來嗎？”吳以羏和陳辰自然很默契，他們搭檔多年。吳以羏假裝心痛回道：“你還恨我。”

陳辰惡狠狠道：“怎麽會不恨！我巴不得你這次就死在裏麵！”眾人一聽，陳辰的目的是來落井下石，便都不願看熱鬧地退出監獄。陳辰見眾人走遠，忙聲道：“那個人是晴氣本，他告訴我，你監獄的下麵就是情報的所在地，全名是南下北退。”

爭吵聲突然停止，監視的日本人緩緩靠近，陳辰機警萬分道：“蘇處長，你的這些花言巧語，還是留給繪子小姐吧，至於我，我會讓你永遠記住我。”

吳以羏失望道：“我承認，是我的錯，但我不願你變成這樣，曾經的陳辰去了哪裏？”陳辰恨聲道：“全拜你所賜！”陳辰踩著高跟鞋，大步離開監獄，眾人一片唏噓，女人真是個可怕的動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