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泣血虎牢1

秦勇在對張遼他們交待了我的安排後,並沒有按我說的去曹操那裏匯報,而是直接趕回了壺關,畢竟壺關的情形因為曹軍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順利拿下虎牢,而變的異常艱難起來。對於他來說,我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就因為他有這樣的想法,所以,這場並州之戰被無形中拖延了幾個月,也出了件讓他後悔莫及的事情,從此,沒有再違反過我的任何交待。

張遼他們在秦勇走後,立刻按照我的安排,開始進行進入虎牢關的準備,在兩天的時間裏,不僅沒有再進行過夜戰,連白天的攻城也沒有那麽激烈了。可是,準備工作一點沒有變,為了給彭安造成錯覺和壓力,每天的投石運動還是很激烈,目標除了關門,就是人,對於城墻倒是很少攻擊了,用徐晃得話就是,自己打爛了,還要自己修,不合算。

第三天清晨,根據我的安排,今天人應該要到了,袁軍這兩天也緩了緩,心裏放鬆了一點。張遼他們冷冷地看著關上疲憊中,警惕性還很高的守軍,下達了今天要猛烈攻擊的命令。很快,當太陽照在關下聳立著的投石車上的時候,袁軍感到了今天的日子難過了。果然,彭安急匆匆來到關墻上的時候,大塊的石頭夾雜著狂亂的死亡氣息,呼嘯著飛了上來,就有來不及躲閃的士兵一聲不吭地癱倒在了血泊裏。雖然,投石車傷人的威力已經被減弱到了最小,可它所帶來的心裏陰影始終籠罩在袁軍心頭,後來,幸存下來的虎牢守軍在以後的歲月裏,看見這個大家夥還控製不住發抖的身軀。

看到這樣的攻擊氣勢,彭安心中突然湧起死亡的陰影,我今天過不去了嗎?老天爺還是不願意給我一條生路呀!心中的絕望一發不能控製,回頭去望四下躲避得兵士們,他們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絕望,不掩飾對自己的憎恨。苦笑中,軍人的職責讓他隻有采取抵抗、抵抗,再抵抗,抵抗心中的恐懼,敵人的攻擊反而顯得不那麽害怕了。彭安很明白現在他絕對不能退縮,不能讓步,否則,不可能堅持下去。按他的推算,高搟的援軍應該快到這裏了。

彭安時間上的推算沒有任何問題,問題出在高搟身上。接到彭安的告急後,他並沒有馬上發兵,而是還在觀望,他和他的幕僚都不相信這是真的。袁曹大決戰一觸即發,曹操隻屯兵三萬在黃河對岸,手下還分兵在河內、青州邊境準備出擊,哪有大兵兵臨虎牢。高搟他們和袁紹他們的分析一樣,進攻虎牢不過是曹軍虛張聲勢,以達到分散袁軍兵力的目的。基於這樣的想法,他好言安慰了一下彭安的使者,在說他會考慮盡快出兵後,打發這個使者上路了。

兩天後,高搟突然得到了壺關被張燕襲擊,而黑山軍明目張膽地打出了曹軍的旗幟,壺關是落入曹軍手中了,大驚之下的高搟明白虎牢被攻擊的原因了,也清除了自己的處境。壺關的重要性和虎牢相比,高搟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不管其它的,奪回壺關最重要。調集了三萬步兵,一萬騎兵,並州大軍浩浩****向壺關而來。

還心存僥幸的彭安使者,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從壺關逃出生天的小兵,得知了壺關失守的消息。心知不妙的使者急忙帶著這個本就欲往虎牢尋親的小兵匆匆回到了虎牢,這個時候,正當日午十分。

虎牢關前,曹軍剛剛進行了一次猛烈的攻擊,幾十名敢死勇士登上了城墻,雖然他們最後都戰死在城墻上,可也帶給袁軍近百人的傷亡。驚魂未定的袁軍現在正眼睜睜地看著關下的曹軍準備發起更猛烈的一次進攻。彭安長歎:奈何曹軍兵不畏死?蒼天欲置吾與死地乎?

關下曹營,張遼正指揮兵士將重傷人員安置妥當,將陣亡在關前的士兵盡量登記名冊,以便收兵回去後,按名冊給與家屬安撫。這是官渡之戰後,曹方才實行的安撫政策。小兵的性命不值錢,這幾乎是亂世中的共識,可現在已經不是隨意糟賤人命的時候了。我多次給曹操進言,決定他霸業成功的因素主要是人,不僅僅是人才,還有百姓。對於我說的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說法,荀彧很是讚同,加上徐庶來後,又在原來的屯田和養兵政策上,提出了自己的養民想法,二人去了壽光回來給曹操一匯報,幾個人就在新的屯田養兵政策上加入了安撫陣亡將士的新政策。

這個政策規定:戰場上勇往直前,奮力殺敵而死者,朝廷公開表彰,其家屬享受三年免稅政策;無兄弟姊妹者,朝廷為其供養50歲以上父母;少妻弱子者,朝廷嫁其妻,養其子女至14歲;妻不願改嫁者,朝廷每月供給口糧,田地不收。政策同時規定:戰場投敵者,殺無赦,並沒收田地,罪及親屬;戰場膽小退後者,罰其苦役,父母妻子均受牽連。這樣的規定一出台,三軍將士均歡呼雀躍,以後戰死沙場也不怕家中之事了,反正都是死,怎麽也要有個好名聲吧。所以,戰爭中,將士賣命,上下齊心,這仗就好打多了。

徐晃從戰場上走了回來:“文遠,我看今天是否收了?又損失了兩百名士兵,我很心疼得。”正在察看一傷病傷勢的張遼起身歎氣:“我也心疼,後麵的戰爭更是殘酷,可是,現在就收,會不會太早了?如果引起彭安的注意就前功盡棄了。今晚能不能入關,現在可是關鍵。”

徐晃想了想:“你說的也對。這樣,我讓投石車再攻擊一輪,然後再進行一次關門的攻擊,城墻就不爬了,免的損傷太大。”張遼點頭稱是,兩人依然分頭進行安排了。再一次進行了試探性的攻擊未果後,曹軍鳴鑼收兵了,彭安鬆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下了關墻,他沒有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登上虎牢的關墻,最後一次站在無數次站過的城墻上,看虎牢關周圍的景色了,雖然,現在的虎牢是沐浴在血液中。

看到彭安派出的人回來了,除了城墻上的袁軍,其他人都圍了上來,想知道援兵什麽時候到。這使者哪有工夫說這個,急匆匆地上關墻找彭安去了,正好在關墻下與彭安見麵了。倒是他帶回來的這小兵開始回答袁軍的各種問題,很快,高搟不會出兵,壺關失守,張燕帶五萬大軍拿下了壺關城,正從西邊向虎牢進逼而來的消息在虎牢關內迅速傳播開來,頓時,整個虎牢關陷入了極度恐慌之中,膽大的人開始醞釀逃跑的法子起來。

當彭安得知了這一切後,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完了,虎牢完了。使者不忍看彭安眼中絕望的表情,盡力安慰著他:“將軍,高大人奪回壺關後,肯定馬上過來,您不要太……”彭安苦笑一下,揮手讓他把帶來的壺關守兵叫來,讓他問問。人很快被找了過來。看著眼前的人,彭安例行公事似地問他:“你是上黨人?張燕真的出兵這裏?”

那小兵肯定地點頭:“大人,沒錯。我是上黨郡的,一直在壺關當兵。三天前,壺關就破了,敵人進城我們才知道。張燕他們投靠了曹軍,說是要配合曹軍先奪下虎牢,阻擊高大人。”聽著這熟悉的上黨口音,彭安沒有精神再去多問其他的,揮手讓他走開,自己則踉踉蹌蹌地回到了家裏。

彭安的夫人正在為熟睡中的女兒蓋上被子,幾天的戰爭,關中幾乎沒有人可以安睡,包括孩子也都沉浸在恐慌之中。今天,他夫人為一家人精心準備了一桌好菜,在久等父親不回的情況下,九歲的小女孩睡著了。走進家門的彭安看著沐浴在母愛光暈中的妻子和沉睡中孩子那寧靜的臉龐,淚水終於在這個剛強的男人臉上滑落。

兩天前,預感到死亡的彭安曾經想讓妻子帶著孩子離開這裏,離開這死亡之地,妻子沒有爭辯什麽,隻是淡淡地問他,被你下令處死的逃兵也有一個家吧。彭安當時就癱在了那裏。是的,幾天時間裏,已經有二十多個被抓住的逃兵被他下令處死了,這些人也是有家庭的,有年邁的父母,嬌弱的妻兒。是的,一旦他的夫人和孩子真的離開了這裏,就不會再有人聽命了,他的職責和妻兒的性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矛盾過。

看著妻子平靜的神態,彭安走上前去,緊緊握住她的左手:“聽了我的,萬一關破,你帶著孩子能逃就逃吧!今生,我對不起你們倆個了。”彭夫人微笑著,用右手梳理一下丈夫的頭發:“你累了,我親自做了飯菜,你用了好好兒歇歇吧!別想那麽多了。”

彭安還要說些什麽,夫人阻止了他:“我明白你是為我們著想。可是,戰敗之人的妻兒有能保住的嗎?不是淪為軍奴,就是被賞賜給戰勝者,你想我怎麽去選擇?將軍,敗為奴,袁大人和曹軍都不會放過我們娘倆的,就讓我們跟你走吧!”

彭安猛地搖頭:“不,也許真的不一樣。我聽說,曹軍不是這樣的,他們不會欺淩弱者,聽說隻要不反抗,你們就不會有事情的。”彭夫人輕笑一聲:“你既然知道這些,又為何不願意放棄抵抗?這是你的職責,是你的使命,也是我們的宿命。將軍,何必讓他們輕賤我們?跟隨將軍這些年,我已經知足了。”

望著比自己還堅毅的臉龐,彭安把臉埋在了這小巧的手心裏,止不住淚水長流:“對不起,是我沒有本事,彭安隻求下輩子還你。”彭夫人不再說什麽,夫妻就那樣靜靜偎依在一起,一動不動。

入暮的虎牢關西關門前,這個時候正在上演著激烈的一幕,一群人約三十來個,其中多數帶傷都圍著幾個看守關門的人說著:“老哥,你也看見了,我們都是這樣的,留下也沒有什麽用處。曹軍馬上就兩麵進攻了,你們就行個好,放我們一條生路吧!”“不是我們不想讓你們出關,彭大人下了嚴令的,一旦得知,我們的腦袋不保,誰敢這樣做呀!”幾句央求不起作用,人群開始推推搡搡起來。

正鬧著,一個人走了過來:“你們都圍在這裏幹什麽?還不都回去歇著,明天還要防著曹軍攻擊呢!”所有的人看著走過來的人不說話,這人是彭安手下的一名偏將,他得出現震懾住了想要鬧事的人群。過了一會兒,從這群人中走出一個來:“高將軍,我們這些人都受傷很重,留下就是個死,還沒有什麽用處,您就行行好,給彭大人說說,讓他放我們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