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山窮水盡4

第二天一整天,孫策都沒有再來,不知道是被我氣的,還是心情也不好,我也沒有走出房門,這個樣子,讓我如何走得出去。下午的時候,我拖著鐐銬在屋子裏走了走,想適應一下這樣的生活,可這種感覺好難受,也很尷尬。突然想起我把雲哥哥也這樣鎖在家裏大半年,他肯定也這樣難受,真是壞事不能做,現世報應在眼前。我真對不起哥哥,一直就讓他擔心,包括現在。

晚上,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清涼柔美,而我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這幺多年恩如兄弟的情誼,讓我給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離開窗口,回身看見下午孫策讓人拿來的琴,我苦笑了,他考慮的太周到了,怪不得手上的鐵鏈這幺長。慢慢撫上琴弦,隨著琴聲,我回想起和孫策交往的點點滴滴:涇縣城外軍營裏第一次相見,我以死相逼,孫策皺緊眉頭的樣子好可笑;在城裏,月光下的他和公瑾第一次讓我有和他們成為朋友的衝動;得不到五哥,氣憤異常的孫策開始給我一個霸主的英氣感覺;和大喬姐姐結婚時,瀟灑飄逸的孫策;成德外小村莊裏,昏迷中的孫策;逃跑路上不時逗我說笑的孫策;曲阿城裏,不想我離開時,滿眼祈求的孫策;建業城中微笑著聽我敘說一切的孫策;長江上,用我的笛聲,周瑜的琴聲下酒的孫策;新都城裏把我擁在懷裏,求我不要離開的孫策……這些一一浮現在我眼前。

我這是怎麽啦?為什麽我總是忘不了這些,放不下和他們的感情,哪怕我明明知道我們終究都是敵人,可我還是放不下這些,就是這樣的囚徒生活,我應該是心甘情願承受的。那我對他們到底是兄弟感情,還是真如孫策所說,我對他是有特殊感情?可是,在我的感覺中,我覺得自己對孫策他們一直是兄弟感情。是我錯了嗎?這種感情會有什麽樣的結局?徐母的歎氣好像就響在耳邊,我真的不懂自己嗎?

“多年情感,何去何從?愛恨抉擇,太難相融;我的心啊,歸向何方?是與非的模糊,我真的不懂,寧願做一場夢,恩與怨全部拋空;夢中人生,可將生死當成空。人間怎麽過,長歎一聲,問蒼天,怎這般捉弄?何不讓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切飄散隨風。”

隨著歌聲終止的是琴弦斷裂的聲音,我呆呆地看向被琴弦劃破的手指,多久沒有彈琴了,竟然會把自己弄傷。就在此時,房門猛地被打開,孫策和周瑜一下子就衝了進來。未等我說話,孫策走過來,看了看流血的手指:“你這是何苦,總要把自己弄傷。”

我也不想這樣,可每次到江東,我好像都會受傷。看看手指,我苦笑:“我也不想。隻是還不習慣……這樣彈琴,一個沒留神,就……”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孫策撕下一塊衣襟來包手指。看著孫策小心地包裹住受傷的手指,我想笑:“你們何必這般大驚小怪,我也不是第一次受傷,哪次傷的不比這重?再說,如果是我頭顱出的血,你們也會這樣心疼嗎?”

聽到這話,兩人都皺起了眉頭,周瑜便說:“你這是幹什麽?你一定要說這些話來傷我們的心?我知道你很難受,我們也難受,可是,你要這樣做,就不能怨恨我們。”

我抬頭看了看他:“沒有,我怎會怨恨你們?你們沒錯,錯在我身上。我當初就不該來騙你們,既然騙了你們,就不該對你們產生感情,要是我對你們,就象是對待袁紹他們一樣,我們之間也不會是這樣子了。可是,我真的無法控製我自己。這些年我一直好矛盾,於公,我必須履行自己的職責,在私,我放不下對你們的情誼,我很想作到忠義兩全,可我失敗了,我真的很失敗。”淚水第一次在他們麵前滑過我的臉龐。這些日子掩蓋在平淡外表下的痛苦還是被我拿了出來。兩人默默地注視著我,也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我伸手拭去淚水:“算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伯符,就讓我回曲阿吧,住在監牢裏,我還好過些。你們放心,這瘟疫隻要得過一次,就不會再被傳染了,我不會有事情了。”

孫策扳過我的肩膀,逼我抬頭看他:“為什麽?你為什麽就不願意留在這裏?你就這幺不願意見我們?還是,你根本就不想住在這裏?你想幹什麽?你還是想著怎麽回去,回到曹操身邊去,對不對?你別想,我不會讓你回去,絕對不會再放棄你。”

我搖頭了:“伯符,你不明白。我什麽也不想做了,我是想回去,可你們不會放了我,這樣的東西戴在我身上,我還有什麽能耐跑?我怎麽會不想見你們?我過江的目的就是來見見你們,和你們說說話,盡朋友情誼。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我們之間的恩怨也可以了了。你把我放在這裏,我真的很難受。你們對我越好,我心裏越愧疚,寧願你們殺了我,我才好過些。”

“愧疚?你老是想這些。我們是怪你的欺騙,可是我們之間的情誼不假呀,我們能殺了你嗎?再說,就算我能忍下心來成全你的死智,你真能放下所有的一切,走的心安理得?你一心求死,到底是為了你自己心安,還是為了讓我和公瑾內疚一生?”

望著孫策咄咄逼人的目光,我歎氣:“你們有什麽可內疚的,從頭到尾都是我在欺騙你們,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們是敵人,既然你們不願意放棄掙天下這個遊戲,就不應該有這個仁慈之心。再說,我給過老將軍一個供狀,憑那個,你們殺我十次都應該,天下絕對不會有人說你們,這樣,你們也去了一個大敵,還成全了我的忠心,大家都有好處。”

我不提這個供狀還好些,這一說,孫策的臉色都變了,捏著我肩膀使勁搖晃起來:“供狀,你還提那個供狀?你都寫了些什麽東西?你當我江東將士都是傻子嗎?你當我和公瑾是忘恩負義之徒嗎?還是你要天下人都笑話我們?還是你要用這種法子來幫助曹操?對,我終於明白了,你就是要用這個法子來幫助曹操,你寧願用生命來成全曹操,來傷害我,這就是你說的忠心?你的兄弟義氣?你求的忠義兩全?你的心到底在哪裏?還是在曹操那裏,對不對?既然你要這樣做,既然你這幺狠心,當初幹嗎救我們的性命?你幾次來救我們,就是為了今天再來傷害我們?你回答我!”

我想說呀,可是他晃的我頭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還是周瑜看不下去了,趕緊把他拉開拽了出去:“伯符,你冷靜點。子雲,你真的過分了。老將軍拿著那個供狀,都不知道怎麽辦,你居然還要提。你何苦這樣為難我們?就是找死,也不是用這種方法吧?你好好想想。至於以後,你也別想那麽多,我們會妥善安排好的,這些事情,等你身體好了再說。”